汪老佛头回遇到李墨这种不给面的人。想他汪老佛在江南德高望重,属于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偶尔显露一下真容,都能得到人们的追捧,哪像这个李墨,一点都不知道尊老敬老。
不过汪老佛即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李墨也是不会在意的。要是换个场所,换个身份,李墨自然不会对一个老人家如此无礼。可既然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那就莫怪人家不把你当回事。
汪老佛老当益壮,可终归是岁数大了,要不是李墨考虑照顾手下的心情,一场车轮战下来,汪老佛未必能顶得住。鲁达、邓元觉那是老对手了,汪老佛倒也不怵,可要是再加上林冲、关胜、卢俊义等等在武艺上毫不逊色鲁、邓二人的高手,那汪老佛就吃不消了。
回到营地以后,将身边人都打发出去,汪老佛这才敢显露出疲态,同时心里也开始萌生出了退意。没办法,自己这边就自己一个能打的,可李墨那边却是一堆能打的。今日鲁达、邓元觉虽未上阵,可今日与自己对阵的关胜、卢俊义、林冲三人没有一个是弱手,要是再加上鲁达跟邓元觉,五人不顾脸面的对自己展开围攻,汪老佛也没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唉,这猛将怎么都被他给招揽过去了?”汪老佛叹了口气。要说江南也是人杰地灵,李墨军中的石宝、王寅、邓元觉都是武艺高强之辈,除了邓元觉跟自己有不可调合的矛盾外,石宝、王寅原本都是有可能成为摩尼教中护教法王的。
“可惜还是下手晚了。”汪老佛又是一声长叹。当初摩尼教暗中招揽人手,前提条件就是所招之人必须信教,可石宝、王寅当初却并不信奉摩尼教。等到摩尼教起事以后,放宽了招揽的门槛,可那时石宝跟王寅也早已有主。汪老佛原本还看好吕师囊,只是没想到吕师囊还没来得及发挥本领,就被人一战而擒,貌似吕师囊也是栽在那个李墨的手中。
这李墨简直就是摩尼教的克星!摩尼教遇上了他简直就是诸事不顺。早知会有今日,当初就该趁其羽翼未丰之前将其铲除。可惜人终归未长后眼,看不到将来会发生的事,汪老佛此时除了遗憾几句,还是需要面对现实。
“来人,通知下去,今晚小心戒备,谨防官军前来偷营。”汪老佛扬声对帐外吩咐道。
对鲁达跟邓元觉这两个性格豪爽之人,汪老佛并不是太担心。可如今那个喜欢偷营的李墨来到了独松关,那就意味着独松关如今是人家李墨当家,他会不会晚上来偷营,那就不好说了,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人上岁数了,这觉就少,不容易睡着,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惊醒,而等醒过来以后再想要入睡就难了。汪老佛交代了一下晚上提高警惕的事情以后就安歇了,可没等他睡多久,就听到帐外一阵喧哗。
汪老佛一骨碌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抄起兵器就奔到了帐外,除了看到有人影走动,却并未发现什么敌情。
“怎么回事?”汪老佛瞪着赶过来的伍应星喝问道。
“回禀主帅,方才营外来了一伙官军,敲锣打鼓了一阵之后就跑了。小将本想派人去追,可对方皆是骑兵,见到我营门打开以后扭头就跑了。”
“疲兵之计。”汪老佛沉声说道。
“小将也是这么认为。”伍应星苦笑一声附和道。
“那你可有对策?”汪老佛闻言问道。
“这个,还请主帅恕罪,小将也无有对策。这是阳谋,官军仗着马快,我们根本就奈何不了他。可要是置之不理,万一官军真的来偷营,也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伍应星还是苦着脸答道。
“……把人分成两拨,一拨负责警戒,另一拨不必理会外面的吵闹,只管休息如何?”汪老佛想了想后说道。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伍应星点头赞同道。
一夜无睡,除了营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了吵闹,官军倒是没有真的对摩尼教的营地发动攻击。只是即便这样,摩尼教这一晚也被闹腾的睡不踏实。尤其是汪老佛,老人家岁数大了,觉本来就少,被这么一折腾,几乎一夜未睡。
好不容易等到天光大亮,汪老佛终于有了一些睡意,官军却在这时又来挑战了。
“免战。”汪老佛十分郁闷的吩咐伍应星去营门上高挂免战牌。自家人知自家事,本来就没休息好,精力不济,这要是再遇上似昨日的那种恶斗,汪老佛不敢保证自己还会无恙。
不过汪老佛在心里咒骂李墨无耻的同时,也对李墨的手段有些佩服。战场交锋,胜者为王,使用阴谋诡计那是再平常不过。就像技不如人,死了活该是一个道理,中计也只能怨自己笨,怨不得别人使手段。
摩尼教高挂免战牌,免战牌这东西并不是说你不想打就能不打,李墨也没兴趣陪着汪老佛耗时间,从军中挑选了几十个出身市井嗓门大的士卒,人手一个铁皮喇叭冲着摩尼教的营地就是一场骂阵。
这世上就没有不会骂人的人,不同的只不过是愿意或者不愿意。几十个士卒出身市井,即便不会创新,可耳濡目染,那骂出来的说词也是层出不穷,叫李墨好生的开了一番眼界。
可即便如此,汪老佛今日打定主意做缩头乌龟,就是不出战,李墨也拿他没辙。自己这边还没准备好,而且经过一番骂战,摩尼教的火气都被勾了起来,要不是汪老佛严禁出战,摩尼教里有的是人想要出战打烂那帮嘴上缺德的孙子。
……
连续三天,李墨白天让人骂战,晚上让人骚扰,就是不给摩尼教一个安稳的时候。而摩尼教在被李墨的手段洗礼了三天以后,这个人涵养的功力大增,虽不敢说能做到唾面自干,可对官军白日的骂战,摩尼教似乎已经有些免疫了。
而今夜,李墨已经不再满足仅仅是对摩尼教进行骚扰,这三天他同样也没闲着,命人赶制了一批简易的投石车,不指望这批投石车耐用,也不指望这批投石车有多好的准头,只要能把让人在这三天收集的东西扔进摩尼教的营地就算是成功。
与其他军队不同,在李墨的军中不仅仅有主战营,工程营、医护营同样也是配备齐全。像安道全、汤隆、孟康、侯健、皇甫端、金大坚这类在水浒传中并不出彩的人物,到了李墨的手中却是都得到了重用。
李墨一向认为这世上就没有无能的部下,只不过多有不会用人的领导。像安道全、汤隆这种拥有一技之长的特殊人才,只要放对了位置,那所能发挥的作用并不比一个猛将所能起到的作用小。
二百架没有特殊要求的简易投石车的确不耐用,每一台基本上也就只能投掷个七八回就能散架,可即便这样也满足了李墨的要求。
火烧连营!!
一千五百余个装满了引火之物的大瓦罐落在了摩尼教的营地各处,顿时就将摩尼教的营地里乱成了一团。这些瓦罐也是李墨让人赶制的,并不结实,落地就碎,也正是因为如此,汪老佛才能瞬间就明白了官军的意图。
那些撒的到处都是引火之物,几乎都不需要官军再专门放火箭引燃,因为有些幸运的瓦罐直接掉进了摩尼教营地内的火堆中。
“集合人马,我们杀出去!”汪老佛毫不犹豫的冲跑过来的伍应星下令道。
伍应星也知道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当即答应一声,扭头就去召集人手,而此时,摩尼教的营地内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慌乱的摩尼教众如同没头苍蝇一般的乱冲乱撞,慌不择路。汪老佛见状也顾不得再去等伍应星带人赶来与自己汇合。
此时火势正旺,官军尚不会杀进营地,可等到火势稍减,官军必会有所行动。即便是此时,恐怕营地外的各处也早有官军在等候自己等人自投罗网。
“跟我走!”汪老佛翻身上马,高举手中禅杖对四周爆喝一声。果然是德高望重之人,随着汪老佛一声高喊,原本还不知往何处逃生的摩尼教众立刻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向汪老佛靠拢。
也多亏汪老佛行动快,也就在他带着人往营地东面杀去不久,官军也杀了进来。只不过官军妹逮着汪老佛,却撞上了集合了人马赶来与汪老佛汇合的伍应星。
“跑了大鱼,逮个虾米也算有收获!”石宝一见伍应星,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愿放过伍应星,当即催马就要生擒活捉伍应星。伍应星自然不肯束手就擒,奋起反抗,只是官军有备而来,伍应星的本身也的确差了石宝一筹,坚持了大约三四十合,就被石宝一刀背拍下了马,随即就有人上前将伍应星绳捆索绑。
“别得意,我家主帅不是那么好捉的。”伍应星挣扎着对石宝叫道。
“嘁~那个老秃驴自有人收拾,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的好。我家大人有令,降者免死,若是还不放下手中兵刃,可莫要怪我心狠。”石宝不屑的看了伍应星一眼,转头冲着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摩尼教众喝道。也就在石宝喝令摩尼教众投降的同时,官军中手持神臂弓的士卒也排成数列对准了摩尼教众。
信仰的力量果然强大,即便面对传说百步之内可穿重甲的神臂弓,被包围的摩尼教众里还是有人跃出众人杀向了官军。只是面对这些冥顽不灵的人,石宝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一声令下,那些誓死要捍卫心中信仰的人纷纷倒在了血泊当中,一时间血腥气弥漫,也叫那些尚还在生死间犹豫的人失去了最后的斗志,纷纷扔掉手中兵刃,放弃了抵抗。
看到这一幕的伍应星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其实当初教主方鼎决定起事的时候,教中并不是没有人反对,认为此时起事并不是良机,而伍应星就是反对的人中之一。只是教主一意孤行,伍应星也只能遵从。
而现在看到官军与摩尼教的差距以后,伍应星更加坚信自己当初的坚持没错。教主错误地估计了己方与官军的实力差距。大周虽然出现三王之乱,但官军的战力却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尤其是朝廷将首要平定的目标放在了江南,这更是让摩尼教失去了练兵增加战力的时机。
连番的失利已经让教中的多数人意识到了自身的这个弱点,只是时不我待,原本还以为官军在解决了宁王以后会休整一段时日,却不想这李墨却是个急性子,会这么快就结束了休整,挥军南下。
如今杭州已成摩尼教最后的希望,主帅方天定虽然要比教主方鼎能纳忠言,可留给他的时间实在不多,一旦方天定最大的支持者汪老佛出了意外,难保不会再生枝节。
“哎~别一副爹死娘嫁人的样子,输了就输了呗,我家大人又不是什么嗜杀之人,只要你老实听话,留下一条命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此时闲着无事的石宝见伍应星变颜变色,忍不住开口说道。
“哼!”伍应星冷哼一声,不打算理会眼前这个石宝。可石宝现在也是闲的,丝毫不在意伍应星的态度,自顾自的说道:“你说你们也是吃饱了撑的,好端端的干嘛要造反呢?耗子扛枪窝里横,有能耐干嘛不想着冲外邦撒去。”
“……朝廷无道……”伍应星刚开了一个头,就被石宝打断,“得得,别扯这些大道理成不?谁信呀?朝廷无道?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喝了?还是抢你媳妇逼死你爹娘了?别人我不知道,可你伍应星可是在我家大人那里挂上好的。”
“……哼,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伍应星被石宝一句话给噎得想翻白眼,可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石宝的话,的确就如石宝方才所言,他投摩尼教的确不是缺衣少食,目的倒是与吕师囊相似,都是不甘平庸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