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称作刘果首级的肉团被送到李严面前的时候,后者正在一群伤兵的保护下坐在街面上任凭手下包扎,目光呆滞,如同泥塑木雕。
“李使?老李?”崔成谋连叫了两声,拿手在李严眼前晃了晃,均是不见回应,心中着急,连忙问刚刚赶来的阎烽:“这可如何是好?”
阎烽盯着李严看了半晌,咳嗽了一阵,说道:“魔障了。送到房子里去我来治。”
众人闻言立即七手八脚地将自己的长官抬进一间状况尚可的屋子里。
摒退众人,阎烽忽然“啪”地一巴掌摔在李严脸上。崔成谋大惊,正要询问,忽见李严“扑”地一声喷出一口黑血,昏了过去。
“待他醒转便好了……”阎烽又咳嗽一阵,说道:“崔参军你且带人在这里守着,某还需肃清一下城内残敌。”说着便走出门去。
傍晚时分,不知道自己做了一回范进的李严终于醒来。
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打盹的崔成谋,李严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到唐朝以来的第三次昏迷。不过和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没有血淋淋的恶梦,昏迷得倒很踏实。
崔成谋既然有时间打盹说明外面的事情已经基本搞定,倒不必要自己太过操心。李严更关心的是自己部队的战损,这一仗下来损失必然不小。以前运气仗打多了,小看了这个时代,这固然是他的错,但也说明了部队训练得不够,整合也太过欠缺。因为这次打富平虽然号称硬仗,但其实刘果的手下却是饭桶居多,否则谁输谁赢肯定得换位。
侦察不行、协同不行、单兵格斗欠缺、武器装备混杂、兵种不健全不专业……
问题象难民一样多,李严的脑子都麻了。
“李使醒了?”崔成谋一个瞌睡差点倒下,醒了过来。
李严勉强坐了起来,问道:“我军情况如何?”
崔成谋呆了呆,半晌才说道:“我军战死三百有奇,尚有数十重伤,其余多带轻伤。”
这一仗打得是亏还是赢?李严神色暗淡地估算起来,虽然击溃了守军千人,但自己所部一共才八百多人,战损接近一半。单从损失来看是巨大的,也是亏损极大。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自己的部队取得了宝贵的高强度作战经验,提高了部队的战斗力。那么,总结来说,倒是输赢各半。
这一仗的成果除了战斗经验的累积,更重要的是取得了一个暂时休整的安全所在和喘息的时机。虽然这段时间在京兆间的游击有惊无险,并不是因为自己深知游击战精髓,成了古代毛主席。其实只是因为……这个年代太过荒诞了。
“需要真正打造一支合格的军队啊……”李严想着想着说出了声。
“然也。”一边的崔成谋立即清醒过来,说道:“我军虽受军使的新式训练,但毕竟时日尚短,加之补充兵多……不过这一仗折损的多是补充兵……”
李严心中稍安,崔成谋后面的话倒没怎么听了。在他的潜意识里,西岭出来的三百士兵才是他的根本,是日后的核心,至于补充兵……这一路上见得还不多,只要有钱粮,随便都能弄个千儿八百,而且还个个心甘情愿。
“老李……”门被推开,张克行和阎烽先后进来。张克行一进门就盯着李严看,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李严被看得心里发麻,问道:“你突然就喜欢男人了?”
张克行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呸”了一声,笑骂道:“老子要是喜欢后门,也得找个细皮嫩肉的不是?老子是看你李大军使被那三四十多死鬼扯掉了子孙根!”
三四十死鬼?什么意思?李严有些转不过弯来。
阎烽咳嗽了两声,解释道:“李军使今日阵斩敌军数十,贼人辟易。”
这么多?李严已经记不起来,想了想,残留在记忆里的也只有“噗噗”刀斩入肉的声音和一大片漾开的血色。
在已经遥远的记忆深处,李严的一个首长参加过自卫反击战,说他那时候杀一个人在枪托上刻一条痕迹,最后退下来时枪托上刻了整整四十一条。当时李严的反应是乍舌不已,而现在自己一次性杀了几十个人却全然没有反应,可见变化之快。这变化可能极其适合生存,但究竟是不是好事?李严不敢去想,甚至也不愿意去想。
几个人聊了一阵,李严以超强的身体恢复力终于说服了几个部下,一同走出了屋子,到城中各地看看情况。
战后的义亭城虽然不是满目创痍,但却也是苍凉血腥。伤兵们被安排在屋况较好的屋子里,走在外面就可以听到他们痛切的哀号。一些轻伤的士兵则在清理血已流干的尸体,分别码好,贼军的拖去焚烧和战友的则准备掩埋。看到李严经过,纷纷行军礼致敬,在他们很多人心中,冲在最前面,悍不畏死的骁勇李严是值得跟随和信赖的。
李严不知道战士们心中所想,他只是一个个地回礼过去。
一些跟着士兵们帮忙的难民见了李严更是行礼不迭,李严的兵果然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其他军士,并不会随意打杀百姓,虽然也会粗鲁地骂上两句,但这又算得了什么?
更重要的是,跟着搬尸体,做做事,也能分到粮食,三个饼子啊!
李严越走脚步越沉重,问身边的阎烽:“我们的粮食储备怎么样?”
“孟西来正在打点,这支贼军还有余粮,按照我军的消耗来算,足可支撑两月。”阎烽想了想,说出一个保守的数字,其实刘果铁了心要做土霸王,自然是抢够了给养做乌龟。如果按照李严所部的消耗,最少也可以吃上半年,但阎烽瞥见李严看难民的眼神就有些担心李某人忽然良心再起,招募更多的难民,尤其是老弱,所以拼命压缩数目。
“嗯,够了。”李严说道:“我要扩军!”
阎烽等人一呆,却听李严又说了一句:
“凡是可以参军的带家青壮,家里人由我军负担一半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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