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寂叹息般道：“我并无此意。”

　　话题到这，其实就没什么好往下说的了，可黎素却未离开，站在原地半晌，忽然问道：“凌寂，你既愤怒于我的手段，今日为何又要挺身救我？”

　　这句话一下午在她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到底还是问了出口。

　　凌寂转头过看她，淡淡道：“我要渡你……”

　　“得了得了，”黎素打断他道：“每次问你都是这套说辞，你要不要一次性说满一百个‘渡你’，我就当给你办张年卡了。以后咱俩都省事。不然读者们还以为作者没词了，翻来覆去男主角就这几句。”

　　她瞬间把自己拔高到上帝视觉，让凌寂怔然了一下。

　　他想了想道：“你本性纯善，至真至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放弃你。”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很轻，可黎素还是听了个分明。

　　心脏霎时漏了一拍，随即像回光返照一样狂跳起来。

　　我不会放弃你。

　　即便她知道，这并非是一句肯定，却都让她不受控制的呼吸一窒。

　　两人沉默了半晌，黎素低声问道：“凌寂，你可还记得那天我请你吃饭时说过的话吗？”

　　凌寂的目光闪了闪，道：“记得。”

　　“酒后的话也记得？”

　　凌寂别开目光，淡漠道：“酒后失态的疯语有甚好记？”

　　黎素深深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若我说那不是疯语呢？”

　　凌寂抿着唇，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慌乱，沉默了很久才道：“我早已皈依，摒弃七情六欲，世间爱恨皆与我无关。”

　　黎素心里猛地一沉，却很奇怪的不觉得失望。

　　或许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如今只不过是证实了一下而已。

　　不期望便也没有失望。

　　她从容的道：“好，那我奉劝你一句，以后我的事，请你不要再这么大包大揽。你是不愧我佛了，我却还想给自己留个余地。你既无情无爱，便放了我这个凡俗之人。”

　　“我……”凌寂垂目，心头竟泛起一丝无措。

　　黎素道：“我的修为没有你那么高深，我没办法面对一个一次次给我解围的人而无动于衷。但我会管好自己的心，也请你配合我，断了这份念头！毕竟，喜欢上一个出家人也不是什么幸事。我言尽于此。”

　　说罢，便大步离去，没有发觉她身后那束复杂的目光久久纠缠，和轻到近乎被风吹散的一个“好”字。

　　——

　　庄文卿办事果然很有效率，不出几日便上折陈奏，长公主府走水是有人故意为之。刑部也传来进展，经查实，澄阳郡主屋内的柜子边角处，藏有余留的可疑粉末，经太医院诸位太医证实，此粉末乃是宫中已禁迷药，魂梦香。

　　两条线索双管齐下，一时间在朝堂上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帝龙颜震怒！

　　走水之事尚不算严重，但这魂梦香确实让众人心中一惊。

　　此迷药引药性猛烈，发散于无形，闻嗅者顷刻便失去意识，待药效散尽，也不会在体内留下任何痕迹，就算是杏林圣手也查验不出身体有异。

　　而此药方，早在前朝就已被禁，只留了一张方子锁在太医院的密柜里，以备皇帝在非常情况下有所需。如此秘方，能接触者在整个太医院也只有一人，便是院首！

　　自刘院首被贬斥后，皇上一直未封新人接替。宫中主子寻常小病，太医们都可医治，大病还有黎素，所以此事始终搁置。

　　那上一位接触到此药方的人，不言而喻。

　　答案昭然若揭，皇帝怒极下旨，命大理寺、刑部和府衙全力拿人，务必要把贬为庶人的刘院首捉拿归案。

　　可人海茫茫，虽是只在京城范围，想找一个刻意躲避的人也如同大海捞针。

　　衙门无奈之下高额悬赏，发动百姓一起提供线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没出几日，贴的榜便被人揭下。那人透露，榜文上画像的人，他好似在长公主府附近见过。

　　消息传到圣上耳朵里，皇上惊诧万分，在大理寺少卿的一通分析下，皇上下旨缩小搜寻范围，重点只围绕长公主府！

　　长公主初始还呼天抢地大喊搞错了方向，痛骂主事官员昏庸懒政，甚至连在避暑山庄静养的太后都请了回来，叫齐所有人在皇上面前对质。

　　皇上被吵的烦不胜烦，最后还是大理寺少卿挺身而出平息了长公主的怒火。

　　据说，他只问了三个问题。

　　其一，“长公主不想尽快抓住凶手为郡主报仇吗？”

　　其二，“如今人证物证皆指向长公主府中暗藏凶手，公主如此阻拦是何用意，到底是郡主沉冤得雪重要还是脸面重要？”

　　其三，“公主阻拦的后果可知就是在包庇凶手，至亲女儿枉死于不顾，正是印证了亲者痛仇者快？”

　　三个问题接连砸下，长公主终于颓败的跌坐在地上，同意了三司入府搜查真凶。

　　黎素冷眼旁边都不得不佩服庄文卿的办事能力和快刀斩乱麻的手段。

　　如今一切事情都在往他们计划好的方向发展，只要抓住了刘院首，基本就可以定案了。

　　庄文卿坐在酒楼里摇头道：“恐怕不会那么乐观。这么大的案子想必皇上要亲自过问，届时刘院首若一口咬定冤枉，恐怕皇上还是会再起疑心。”

　　黎素眼神晦暗不明，半晌道：“若我在给皇上添把火呢？”

　　“哦？”庄文卿来了兴趣，“你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没拿出来？”

　　黎素笑道：“压箱底的到没有，不过之前发生的事倒是可以抬出来给皇上细品。”

　　庄文卿不耐烦的道：“别卖关子！”

　　黎素吊足了他胃口才缓缓问道：“你可听说过永和宫小太监下毒一事？”

　　庄文卿道：“这件事我自然有所耳闻，”他打趣道：“你不就是因为此事在宫中大出风头，名气传遍的吗？”

　　黎素学着他假模假式的回了一句：“见笑见笑。而当日的旨意是查到小福子便点到即止，后面就没再往下深挖下去。据我分析，小福子背后之人便是刘院首。”

　　“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