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簌……
寂静的夜空中，一道奇异的弧线在天地间飞驰，树影摇曳，星海灿烂。
一位身着绿衣，头戴黄瓜色修士帽的中年弟子战战兢兢地跪在老者面前，道：“师傅，小师弟已经被关在后山五千多年了。”
“他认错了么？”
“没有，但他突破了您的十八道禁制，下山去了……”
“嗯？！”
……
轰！
天启大陆。
悬心古派。
暮鼓声声入耳，万籁俱寂。
大陆西南部山区的古派内，琴音袅袅，没有仙人御鹤，只有诗酒琴书。
古派东头的广寒江边有一座墓，据说是初创古派的悬心上人所建，有了墓，就需要一个守墓人，也就得有个茅草屋。
于是，一座茅草房便孤零零的坐落于江边，草屋外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散落着各种草药，芳香四溢。
此时，一个老头侧歪着脑袋，半个身体插入了土中，嘴角留着鲜血，正有节奏的发出凄惨的叫声。
一个看上去十十六七岁的少年，正铆足了劲儿，双手薅住老头脖子，如同拔萝卜一样，有节奏的向上拽。
“啊！”老者惨叫，气若游丝道：“少年，放过我吧！”
“不行，我一定要把你拔出来！”少年执拗道。
“我快被你掐死了！”
“那不重要，我苏凡说到做到，一定把你拔出来！”
老者神色悲怆，便要逆行经脉自尽，忽被少年一掌拍在头顶，登时元力耗散，口眼歪斜。
“若不是被我砸中，老头岂会入土，我苏凡定要……”
砰！
一声闷响，老头被拽了出来，少年没反应过来，脱手了。
老头旋转腾飞，体态婀娜，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曲线，而后大头朝下坠入广寒江中。
噗通！
“欸？”
“人呢？”
少年惊讶的发现手上空无一物，双眼木讷的看向前方，似乎是在发呆。
眼前半透明的蓝色系统面板出现，上面正有一行大字：“壮士你快跑系统启动中……99%”
“还尼玛启动呢！”
“再过一会儿，老头都香消玉殒了！”
站在河边望眼欲穿的苏凡，脸上肌肉抽搐，脑中再次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叮，请宿主端正态度，认真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
“叮，宿主救活即将飞升的老头，为仙界的繁荣稳定做出巨大贡献，壮士你快跑系统正在加速激活……”
“叮，检测到宿主爱心爆棚，虽然尊老爱幼是天道永恒不变的准则，但是系统不喜欢。希望宿主下次看到需要帮助的人可以袖手旁观，由于宿主第一次使用本系统，决定暂不处罚，赠送新手大礼包一份，以便宿主遇到危机可以快速开溜……”
我日……
少年睁大了眼睛：“救人都不行？搞蛇皮！”
少年名叫苏凡，天界小仙，为人古道热肠，喜好帮助别人。
由于被师兄陷害，被师尊囚禁了五千年。
今夜，少年喝了酒，系统觉醒，坠落凡尘，砸中老头。
看来，在这神奇的世界，没有点奇遇才是最奇怪的……
“对了，新手大礼包。”
自己刚刚激活了系统，不知道赠送的新手大礼包有什么用。
“系统，打开新手大礼包。”
“叮，恭喜宿主成功打开新手大礼包，获得黑砖一块。”
【黑砖：来历神秘，上补九天，下打众生，先天以下只需瞄准面门。】
“叮，恭喜宿主成功打开新手大礼包，获得粘性果油技能。”
【粘性果油技能：凝聚元力，向目标区域泼洒大量粘性果油，被泼洒单位受到火属性攻击后会自行燃烧，承受额外伤害，同时降低被施法者移动速度和超过五倍的转身速度，最大减速达到100。】
“叮，检测到宿主拥有一项技能，是否学习？”
“学习！”
“叮，恭喜宿主成功学习粘性果油技能。”
随着系统的话音落下，少年的眼前重现广寒江，而老头已经缓缓爬上对岸，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吓得一溜烟跑没了影。
“我这么善良，怎么跑了呢……”少年喃喃自语，回忆起5017年的过往。
17岁那年，他被师兄陷害，遭师傅嫌弃，囚禁在后山5000年，漫长的岁月里，苏凡尝试过去死，却始终无法成功。
他试过上吊、跳崖、胸口碎仙剑，还经常喝师兄给他送来的毒酒，可非但没能死成，身体反而越来越好。
宗门也拿他没办法。
这个被后山挑粪老头捡回来的小孩，天生没有仙根，不能修道。
身为仙门帝统，又不好直接把他遗弃，于是就当个闲人养着。
他不曾踏入仙门修行的行列，但也不曾变老。到了17岁，身材容貌就不再发生变化。
5000年的囚禁，他依然是个十足的废物。
没错，别说是练气期，就连最基本的修行境界他都未曾感知！
按照严格的标准，练气期都不能算成是一个境界，只能算修仙之前的一种准备，所以他也不可能完成筑基。
这5000多年来，他很孤独……
他曾坐在后山中的蒲团之上，回忆自己善良的一生，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他是个好人！
4000年前，他的大师兄率先完成三花聚顶，最终飞升，他替大师兄焚香祈祷半月，泪流满面。
3000年前，他的师傅举锤骂天，遭遇撼天雷劫，仙逝，他抱着烧焦的师傅哭了俩月，还绝食了半年。
2000年前，陷害他的二师兄接任仙门掌教，此后吩咐人不再给他送饭。
他也只是每天回忆着师兄俊朗的外貌，叹息二师兄是个被权利蒙蔽双眼的苦命人，祈祷宙间神辉可以净化他的心灵。
1000年前，他暗恋的小师姐，被人捉奸在床，连累他的仙门被更强大的仙门屠杀，领土被人占领，仙门就此没落。
他没有哭，只是有点想念小师姐，希望那人在寂静无声的夜里不要太过孤单。
1000年又过去了，少年依旧未曾被人忆起……
甚至陷害过他的二师兄，都已将他遗忘。
这个时候，陈酿五千年的毒酒被他喝了一坛，便觉醒了系统，旋即从仙界坠落，来到了凡间。
“既然仙界容不得我，做个普通人也挺好，我一定要用善良感化世间苦难……”
少年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看看有没有从仙界带下来什么宝贝，可以让他在人间无敌。
这时候，嘈杂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苏凡微微皱眉道：“这偏僻的坟地附近，怎会有人的脚步声？”
过了片刻。
一行5人前来，从穿着上看，两位青年男女应该是凡间大世家的子弟。
三个虎背熊腰的人，武士打扮，应该是随行保护那对男女的家族打手。
看到为首的青年人，苏凡眉头一皱，他知道此人便是下界武修中后天三阶修为的强者。
“小伙子你好，我叫段无缺，来自悬心古派。”
“哦，再见！”苏凡不是不礼貌，他只是想要听从系统的话，看到人就开溜。
“等下，请问欧冶渊大人是住在这里吗？”段无缺上前搭腔道。
“不认识。”苏凡抠了抠头皮，想到刚才那个落跑的老头儿，楞是没敢说见过。
“这不对吧，神匠草堂外禁制颇多，你不认识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欸？你们说那个老头啊，他朝江那边跑了。苏凡指了指烟波浩渺的广寒江，停住了想要离去的脚步。
“什么？”段无缺脸色一变，追问道：“跑江那边去干嘛？”
“你问我，我问谁？”苏凡心虚道。
“那你在这干嘛呢？”段无缺问。
“我，钓鱼呗。”苏凡看向段无缺，忽然眉头一皱，又道：“你天生经脉闭塞，能够修炼到后天淬体二段，一定是浪费了不少天材地宝，即便是找人练出神兵，也无法使用，不如放弃吧。”
苏凡被囚禁五千多年，还是没能改掉心直口快的毛病，诚恳的道：
“你和我差不多，都是师傅口中的废物，不值得浪费资源，而且那老头跑的挺快的，你们应该追不上。”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皆是一愣，好奇这没有元力波动的少年，怎会一眼看透段无缺的修为。
但听到他后面的话，登时脸色巨变。
谁是废人？
即便事实如此，天启大陆难道还有不愿变强的修行者？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段家的挑衅？
嘲讽？
“你个小废物，这话是什么意思？！”段无缺脸色铁青，一拳朝着苏凡的胸口砸去。
苏凡眼神微动，身体未曾移动半分，只是掏出黑砖，伸向身体前方。
砰！
段无缺的拳头还没碰到苏凡，黑砖就与他的脸进行了亲密接触。
一股剧痛从脸上传来，段无缺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左脸肿起老高。
在场之人无不是脸色大变，从他们的角度看去，段无缺是用脸朝着那黑砖撞过去的……
少年未动分毫，段无缺可是淬体二段的武者，怎会用脸凑向对方的砖？！
“大人！”一旁的三个大汉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将青年搀扶起来，对苏凡怒目而视。
“等下！”
苏凡收起黑砖，揉了揉自己的漂亮脸蛋。
“叮，恭喜宿主砖拍NPC，触发新手隐藏任务，将获得青铜宝箱一个。”
“叮，宿主姿势优雅，举手投足间仙风道骨，系统特别奖励五阶元宝丹一枚。”
“打开！”
“叮，恭喜宿主成功打开青铜宝箱，获得野驴草鞋一双，是否佩戴？”
“佩戴！”
“叮，恭喜宿主成功佩戴野驴草鞋，速度提升5。”
“行了，你们可以继续了。”苏凡道。
一直不曾说话的少女有些忍无可忍，少年拍了她师兄的脸，居然还让等一下。
少女美眸微瞪，上下打量着苏凡，道：“你拍了师兄的脸，我很想杀了你，但师傅教导，武者不能对凡人动手，你还是自裁吧。”
“你师傅教导的对，那我先走了，找地方自裁去。”苏凡笑道。
“你！”少女看着苏凡老神在在的模样，听着那不咸不淡的话，就很生气！
“你这烂人，误会了师哥，他不是给自己淬炼武器，而是为了整个西南的百姓免受战火荼毒，特来请欧冶大师帮忙加固宗门的混元大阵。”
“雨蝶，不要跟这小子废话！”听到女孩的话，一旁的男子不满她多嘴，喝道。
兼济天下？
苏凡眼神微动。
对这种古道热肠的善良人来说，难道还有比兼济天下更令他兴奋的事么？
仙界自由自在那十七年，他每天都帮隔壁小师姐采仙草，炼仙丹，就算自己一颗都没吃过，那也开心！
助人为乐的事情，怎能跑得了他！
但见他面上郑重，腰杆挺的笔直，拍着胸脯道：“看来，是我误会诸位了，这等利国利民的事情，我苏凡……”
“叮，系统检测到宿主舔着老脸装嫩，还想要当英雄，与系统的指导思想冲突，提醒宿主，结束这次谈话。”
系统的声音传来，少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心中却坚定无比。
“帮忙这种事情，我最擅长了，其实我与那欧冶渊关系不错，术练之道同样登峰造极，就让我帮你们加固大阵好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少女正要开口，却见少年目光再度呆滞。
“叮，检测到宿主造反，系统严重警告一次。”
“你怎么了？”少女问。
“哦，没事，我们走吧，讨论一下怎么修复大阵！”少年尴尬笑道。
嗡！
“天怎么黑了？”
众人狐疑，猛然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天空方向，忽然飘过一片乌云。
“不会吧……”
苏凡喃喃一声，抬眼发现那乌云已经笼罩在自己的头顶，瞬间，脸黑了下来。
少年试着向前走了几步，发现那片云也跟着他走了几步。
“滴滴滴。”
“请宿主拒绝帮助这些人，否则系统即将开启天罚……”
少年黑着脸，嘴唇微微颤抖。
“这就要开始天罚了？我可是人送外号正直小郎君的苏凡，岂能向恶势力低头！”
“我好歹也是上界仙人，虽然没什么修为，但也不能沦落到被一个系统控制！”少年气得咬牙切齿。
但下一秒。
在众人惊骇地目光中。
少年噗通跪倒，朗声道：
“系统大人，我错了！”
“叮，感受到宿主诚心悔过，任务发生变更。”
“叮，宿主态度端正，可以继续完成新手任务。”
“叮，经过系统重新计算，认为可以答应眼前这些人的要求，帮助他们修复大阵，进而加入悬心古派。”
苏凡傻眼，系统还能变更任务？
“以杂役弟子身份潜伏，有利于宿主隐藏仙人身份。”系统道。
苏凡心里苦，跪在地上，卑微的看着眼前众人，眼中一滴泪水直打转。
“诸位，就让我帮助你们修复大阵吧，我活儿好！”
他的态度很诚恳，可众人还是摇了摇头。
“额……我们还是想见欧冶渊前辈。”少女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叮，系统感受到凡人的不信任，准备开启第二套方案。”
“叮，经过系统的深思熟虑，决定采取苦肉计。”
“嗯？”苏凡听着系统的话，忽然觉得好像不对……
下一秒，漫天的乌云再次凝聚，比之前那个还大上好几坨。
“你丫的！”
“系统，我日你仙人板板！”
少年猛然起身，眺望着远处秋水荡漾的广寒江，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
下一秒，苏凡拔腿就跑！
他坚信，只是跑得够快，乌云乌云你就会快走开！
身后5人见少年跑了，下意识的跟着追了出去。
就这样……
6个人在希望的田野上一路狂奔。
“叮，天罚能量已达到10，可以精准定位宿主痕迹，为了避免能量浪费，请宿主认真接受天罚。
“嗯？”
“你当我傻？”
少年脸色一变，双腿开动的速度更快了。
轰！
啊！
少年翻着白眼儿，看天边云卷云舒，斜斜倒地。
系统：“检测到宿主强烈抗拒苦肉计，天罚自动转为五雷轰顶模式，希望宿主能够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