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严手中接过这把昂贵的吉他,我仔细的瞧着,眼前却恍惚起来,脑袋越来越沉重,可我的意识却越发的清醒起来。这把带着奢华和高端的吉他,也许只有宋勇余能够驾驭,而我好怀念从前的那把破木吉他,我想到了自己这些年憧憬过的生活、爱情,我想到了那条幸福河流正在干涸,也许它从来就没有机会流淌到幸福的远方,更别说去灌溉夹岸的花朵……
这一年多来,我从逃避到面对,从荒废到重新开始,可却改变不了从孤独开始到孤独结束的宿命,好似时间只让我收获了离别的伤痛,没有太多实质性的欢愉……酒精刺激出的迷幻中,我抱着头痛苦的叹息着!
最终,我还是没用这双沾着世俗风尘的手,去触摸这把带着高贵灵魂的吉他,将吉他交给小严以后,便强打着精神,骑着摩托车穿梭进了料峭的寒风里。
眩晕感在骑行的冷风中逐渐被清醒所取代,风好似掏空了我的身体,我顶着风切割在呼啸而过的时间洪流里,身后再也没有人与我紧紧相贴靠,有时候,比失落、失望更可怕的恐怕只有孤独了……
……
当我骑着车子经过和安沐第一次相遇的那棵柳树时,忍不住的刹车停了下来,倚靠在树旁点上了一支烟,叶子完全脱落的柳条好像乘风跳起舞蹈,对面的夕阳还是曾经的模样,我慢慢的蹲下了身子,仿佛寻找温暖一般蜷缩在这个世界里,变成了一个坠落的星光,慢慢失去了生命的颜色。
过了一会,随着夜色的蔓延,天也黑了,世界忽然平静的像一杯咖啡,却撕扯着人的心情,我起身推着摩托车,朝着仅有二十来米远的住处走去。
夜色好像在一瞬间代替了黄昏,可是17号住宅的院灯却没有一盏盏的再亮起来,我失落的仰望着17号住宅的屋顶,那儿承载着我的欢愉,也记录着我的失忆,我多想再去重温一下屋顶野风的感觉,却害怕翻上院墙发现空空的院子……
回到屋子里,我简单的煮了些粥,然后便利用这段时间洗漱,又将两只狗牵出去溜了溜,回家后吃完饭便躺在床上休息。自从安沐离开后,我的作息变得简单到有些空洞,连日常做饭都没了兴趣。我不知道这种食之无味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可我真的已经厌倦够了。
当我在昏暗中渐渐疲倦到睡去,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熄火的声响,继而院子里的灯被打开,明亮的光线透过我的窗子散落进来,小黑适时地叫唤了起来,在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中,我顿时睡意全无,第一反应便是安沐回来了。
我顾不得外面寒冷的天气,只穿了个睡衣便冲到了外面,院子里的灯真的全都亮了起来,我不是在做梦。
17号住宅里传来了一阵上楼的脚步声,还有安沐秘书的回应声,我再也抑制不住跳动的心脏,这一次,无论多难,我都决定再一次和安沐用最坦诚的心彼此交流,哪怕是争吵,也要把她留下来。
我快速穿过铁门,往客厅走,还没到门口便看见了提着一袋物品的孙梦雯,还有安沐的秘书。我惊慌的不知所措,后退了几步便绊倒在了地上,连挣扎着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钱辰?你喝酒了?”
我在痛苦的问声中应了一声,有些狂躁的吼道:“怎么是你,大半夜跑这来招魂的啊!”
“怂德行,站起来说吧,喝了多少?”
我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抹掉了脸上那已经发黏的眼泪,用生平最厌恶的语气对她说道:“喝了多少不关你事,你大晚上过来拿什么东西,欺骗人感情真的好玩吗?”
在我的咆哮中,孙梦雯没有太多的情绪看着我,问道:“看你这抓狂的样子,是把我当成了安沐了。”
孙梦雯的这番没有任何余地的表态,当即刺激了我,尽管克制着自己,但声调还是不自觉的提高了一分:“连秘书都带来了,是她让你过来的吧,她自己人呢?”
孙梦雯先是面色一红,紧接着便再现了她彪悍的作风,对我说道:“别盘问我。”
秘书向我使着眼色,我再次看向孙梦雯,只感觉她的神情中充满了怒火……历经了一段极长时间的沉默,孙梦雯对身旁秘书点了点头,示意她提着东西出门上车后,才开了口:“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些什么,对于你们的事情我和滕子都挺遗憾的,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受安沐嘱托,我来替她拿一些私人物品。”
“你和滕子?”
孙梦雯并没有给予回答,只是说道:“详细细节不要问了,我们决定在一起了,说说你的事情。”
我暂时压下自己心中的疑问,不去多问桀骜不驯的滕子怎么会和孙梦雯在一起,转而问道:“她有没有跟你交代什么,或者让你给我转告一些话?”
“她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好好的生活,不要再把自己放逐流浪。”
孙梦雯转达的话,让我再次想起那些萎靡不振的日子,我一个人在深夜里晃荡在这座城市,是那么的孤独和无助,这些回忆里的孤独,让安沐小心翼翼的提醒我:不要再重蹈覆辙。
说完以后,孙梦雯径直的朝门外走去,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对我充满遗憾,她曾经提醒过我,需要注意的事情我都没注意,造成今天这样的后果,也许在她眼里,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孙梦雯,帮我带些话给安沐吧!”
孙梦雯转过身:“什么话?”
被她这么一问,我忽然不善言辞,话到嘴边却不知道从哪说起,撇了撇嘴,又低了低头,最后只是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孙梦雯双手抱在胸前,耐心的等待着我的话。
我回望了整个院子,挥了挥手道:“算了。”
“我看……你要是实在没话说,不如就唱首歌吧!”
犹豫中,我紧紧捏起的拳头慢慢又舒展开来,犹豫了半天拿起孙梦雯的手机,点开了录音,大致在心里梳理了一下歌词,便唱起了那首《傻瓜》。
“我已开始怀念你的美丽,在飞机挣扎着冲上天之后,我怎么能像个傻瓜,为了冒充一些该死的坚强,佯装潇洒,让你像鸟儿一样地飞走,任万千不舍,讥笑难过的自我,你是乘着它走的,乘着我心里最柔软的爱恋,那些亲密的过往,越是亲密越是忧伤,却要散了,被拥紧在怀里的余温,终抵不过一场狠心的出走……飞啊飞,天空中有那么多,无奈的分离在飞啊飞,挥手一瞬,飞啊飞……”
一首歌在情绪喧嚣中唱完,我在呼吸中感觉到那些痛彻心扉的日子,依然和我如影随形,就这么闭着眼睛捏着手机颤抖着,直到孙梦雯从我手中拿过手机。
“打算去找她吗?”
聊到这个份上,我又想起安沐前些天走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情再次感到压抑,对孙梦雯说道:“没打算。”
孙梦雯点了点头,就这么离开了,可是她离去的背影,却叫我那么的难受,她带着我的歌离开了,整个院子又只剩下我一个人,这一刻,只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遗弃的孤独患者,在黑夜中自我拉扯着!
我关掉所有的灯,在黑暗中摸索着回到自己的住处,忽然又想起了安沐,此时的她又在做些什么呢?
她是否也像现在的我一样,在狂乱中失去了该死的分寸感,然后带着无法宣泄的孤独,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惶惑不安?我想她不会的,她依然在自己云淡风轻的世界里,带着对爱情的决绝自由穿行,比我洒脱……
……
接下来的几天,安沐的秘书给我递交了一份法院的判决书,这场交通事故致使安沐流产,将近三个月的胎儿死于腹中。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这起交通事故人身损害赔偿纠纷案作出终审判决,肇事司机赔偿安沐精神损害抚慰金5万元,同时赔偿医药费、误工费、住院伙食补助费、营养费、护理费、交通费及物品损失费30441.62元。
我捏着判决书,接到了郁馨打来的电话,接通后才发现是秀秀打来的,她带着嚅嗫的语气告诉我:安沐上午到学校看她了,说已经买好了去国外的机票,此刻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我低垂着头不愿说话,然后用最平静的语气和秀秀简单了说了几句话,关心她最近的近况、学习和生活,得知一切都好后,便挂掉了电话。
结束了和秀秀的通话,我一直在酒吧里从午后坐到了黄昏,而在这漫长的时间里,翻卷的记忆一刻也没有停下来,将那些事业和感情上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色暗下来,顾客陆续开始过来,才停止了这些心思,可是看着酒吧门口那来来去去的人群和车辆,又陷入到了一个人的孤独中,这个时候多么希望安沐并没有离开,而是陪我坐在这儿,我们可以在这黄昏里聊聊生活、聊聊理想,也可以讲上一个笑话,互相慰藉几句,那也是一种远离孤独的好方法,可这一切似乎都变得遥远而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