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中,随着一阵清亮的鸣笛声,一辆车从远处呼啸着往我们的方位驶来,于是我的情绪随着那车子溅起的水花飘来荡去,最终逃不过重新摔回地上,尘埃落定。
安沐在发泄之后,痛苦的看着我,也许我真的不该逼迫她,可我又何曾逼过她,我只是想让她早点回到酒店,然后能够在温暖的空调暖风中美美的睡上一觉,然后用最好的状态处理好这次漏雨事件,不必用一种疲态,力不从心的去应付那些经理。
可现在在我看来,也许我的良苦用心确确实实给她造成了困扰……
我走到摩托车旁蹲下身子,然后摸着被扎透的轮胎,长久的沉默着,风吹着,不时有水汽顺着冷风向我身上飘过来,可我却依然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又被禁锢在这沉默之中,陷入到自怨自艾的可悲中。
雨水落下的声音好似忽然在我的耳旁消失,可那些锥子与车胎碰撞发出的沉闷声却变成了不断缭绕的回音,此刻,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她对我的厌恶,和彻底摆脱我的决心!
想来安沐的厌恶也是有道理的,因为我们终究抵不住岁月和生活的挤压,而爱情又是飘忽不定的,相处下来发现,我可能给不了她所追求的那份生活,长此以往下去,最后也就在疲倦中不愿意再去捕捉那最初想要的爱情,然后各自找一个人将错就错的过一辈子。
我难以启齿,最终选择了一种隐晦的方式问道:“你是有和王甜结婚的打算?”
安沐用一贯平静的表情看着我,她只是稍稍皱了皱眉,瞬间又恢复如初,说道:“你没必要过多的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既然彼此都厌倦了,就放下执念,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
我注视着她,然后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在头脑中过一遍,或许她是对的,我们相隔并不遥远,但是却都丢掉了对方的信仰,她看不见我的“河流”,我在黑夜之中看不到她的“星辰之海”,人与人之间隔得最远的是心的距离……
在爱情中经历了许多的我,已经深刻的明白,两个人的世界中是谈不了信仰的,尽管我很在意那信仰,但我更爱她,哪怕因此痛苦过很多次,在所不惜的丢掉信仰,也挽不回什么了,当一个刺猬拔掉所有的刺,准备靠近取暖时,剩下的便只能是自找伤害了。
……
走到维修站,我询问是否可以修补车胎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中不禁感谢摩托车在当地的普及,此刻,我什么话也不想多说,只想修好车子迅速的离开。
找维修员要了一支烟点上之后,我们合力将车子推到走廊下,然后我蹲在一旁嗒嗒的吸着烟,等待着车胎更换好便离开。
将近三点钟,维修员如释重负,终于将车胎换好,正打算拿充气泵给车子充气,却不料安沐再次拿出尖锐的东西,将前面那只好好的车胎,又给戳瘪了,这样一来,前脚后轮胎刚换好,前轮胎又坏了……
修车的大叔抬起头,带着试探性的口气问道:“小哥,还……还继续修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转而看向依旧一脸冷漠的安沐,问道:“你是不是有病,再戳一下,信不信我把你丢进雨里。”
安沐一直很安静的看着我,这种安静简直是在嘲笑着我的自作多情,我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片刻她讥讽道:“有什么不相信,这种龌龊事情你又不是没干过。”
正当维修员进店内准备再拿一只新车胎时,安沐又拿起尖锐的东西,准备扎后面刚换好还没来得及充气的车胎,我彻底怒了,歇斯底里的吼了声:“够了”,然后便扯着她的衣领,做出要将她丢进雨里的动作。
她面色复杂的看着我,半晌冷言说道:“丢啊!这辆车对你就那么重要是吗?”
我点头:“你拿车子来挑战我的底线是?”
泪水在安沐的眼睛里打着转,却始终没有落下了,她怨恨的看着我说道:“就因为这辆车子是苏溪送给你的,你就这么爱惜是,为了这辆摩托车甚至不惜将我丢进雨里?你不是高风亮节,不为物质所屈服,不是高傲的不许任何人拿物质来羞辱你的灵魂吗?现在呢,你那些一本正经的理论丢哪去了,钱辰,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你想要自由,我就给你自由,可你为什么还要带着这般轻浮的感情观来羞辱我,以为我非你不可,是吗?”
这番话比淋了一天的冷雨还要让人来的心寒,我折腾这么一天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日子我朝思暮想便是落得这样的结果,那也未必让人心寒了,我背过身子,沉默伫立着如远处的山一样孤独,这一切我才清醒的认识到,我现在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取决于眼前的这个女人……
我走进了越下越大的雨里,站在空旷的天空下,这些日子那些不能忍受的痛楚,终于在这一刻集中爆发了出来,我仰头对着旷野大声的咆哮着,咆哮中,雨水一股脑的砸在脸上,模糊中,我好似又看到了那些迁就的爱情,在生命中留下沉重烙印和屈辱,也看到了,自己付出去的真心,被别人误解,甚至当作垃圾糟践……于是,我在清醒中疯狂,在疯狂中疼痛,愈发的声嘶力竭,恨不能让着纷纷扬扬的雨水,洗刷干净我的身体和所有记忆。
修车的大叔站在走廊里,叹息道:“真可怜,姑娘你也太……扎个车胎把小伙子脑子搞坏了……”
发泄完之后,我也不顾台阶上的水迹,因为浑身早已湿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全出于本能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却发现被雨水浸湿的烟徒手都能拧出水来,便不得不放弃这最后的爱好,然后带着发泄后的透支,剧烈的喘息着……
在我疲倦中,两辆车一前一后的驶入维修站,接着便看到夏韵撑着伞从雨里走了出来,她看着狼狈的我,小跑着来到了我的身边,拿出纸巾蹲了下来递给我,然后又看了看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的安沐,我在前方车子的后视镜中看着身后的她,似乎在哭泣,又似乎没有,但她的身躯却是微微颤抖着的…….
我已经不想去探究什么,浑身颤抖着,却病态的只想享受这种身体机能失调的快感,于是在雾气中,看着在昏暗天色下延绵的山脉……
片刻之后,修车大叔将车子充上气,迅速的推给我说道:“你去收银台,我给你看着车,迅速。”
即便我没回过头,可我能感觉到,安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终于在一阵沉默之后回道:“放心,她不会再扎了,我去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