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的夜色相比于南方城市,来的很迟,却黑的很快,我们只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路程,夜幕便已经笼罩了好似看不到尽头,无限像远方延伸的水泥路,路上又遭遇了几次堵车,从狭窄的路侧土道上推车走过,浪费了许多时间,如果真的没和苏茉说一声再见,便让她这么孤独的离开,恐怕我会一直遗憾很久……
夜晚的风好似能将人吹透一般,我逆着风快速的穿梭在路上,像一只疲于奔命的野马,有时候很想停下来休息片刻,可是现实总是不断拿着鞭子抽赶着你,让你鲜血淋漓,却不敢俯下身子,被生活剥夺掉野性之后,又难以适应新生活……于是,只能逼着自己慢慢臣服,却又总为自己找一些证据,证明自己仍然不羁着。
等我赶到巷子口时,接到员工电话的老马又掐了下我的腰,失望道:“停车!苏茉离开了。”
我忍住疼痛不和他计较,焦急道:“什么时候走的,你赶快问问往哪走的。”
老马在和员工询问了半天之后,又对我说道:“两分钟之前,往哪走倒不清楚,说苏茉叫的滴滴打车,她给你留了张纸条,写着一段话,我已经让他们拍下来来发给我来,你看看!”
我刹住车,然后从老马手中接过手机,看着图片上苏茉留下的字:“钱辰,我不想让你走进我的心里,因为那儿早已荒无人烟,我没有办法开垦它,更不去奢望贫瘠的它,会开出花朵!所以,我选择离开了,去过我自己的生活,珍重!”
苏茉从未这样释怀过,此刻我真心希望她能够过一份洒脱的生活,只是,鼓励她幸福的活下去这句话,我一定要亲口对她叮嘱,我掉过车头,对着叫个不停的老马说道:“帮我查一下两个小时内兰州的火车和客车时刻表,快!”
老马停止来吼叫,也不再傲娇的扭动骂骂咧咧,生平第一次不墨迹,迅速的查起来,然后在耳旁呼啸而过的风中,大声地给我念着时刻表,声嘶力竭……
……
越往市区走,我觉得赶上苏茉的可能性越大,因为不堵车不是兰州交通的特色,与老马交往这么久,觉得他第一次做出如此英明的决定,摩托车简直是堵车的克星,可以任意穿梭在拥挤的路段。
路过汽车站,我将老马放下来,嘱托他帮我仔细寻找,自己则赶往人流量更大的火车站。这一次,我仿佛想将生平所有的运气都压上,在苏溪离开的时候,亲口对她说上一句:珍重。然后,用微笑的方式送她离开,告别这段荒唐的青春岁月……
我站在火车站入口处,抬头看着屏幕上翻滚的时刻表,最终将时间压在了一列路过青海的火车上,可是由于没票,也没有购票的身份证,在入口处便被设的安检拦截了下来。焦急中,我四处张望着,却想不到一丝办法,因为即便现在去办理一些相关手续,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绝望中,我忽然想起以前做旅行社时积累的一些人脉,可是当我赶到票大厅,根本没发现那经常的几个熟人,无奈中,我再次奔到入口处,在慌乱中转身张望着。
老马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那边没发现苏茉的身影。
我情绪有些低落,以至于毫无力气的蹲在了地上,眼光却一直不停歇的扫视,片刻,在前方拥挤的人群中,恍惚中好像看到了扎着丸子头的苏茉。
我唯恐自己看错,站起身朝着已经验过票的入口张望,这一次,我确定她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因为她耳旁散落下来的头发,在风中飘扬的是那么真实,可因为距离和陆续走过的人群,我看不清她的面容……
我站起身,拨着人群,隔着两层护栏,然后在最靠近她的地方,用尽生平所有的力气喊道:“苏茉!!”
苏茉转过头,顺着声音找到了我,她尽量贴在护栏边上,将通道尽量让给其他人。拥挤的人群中,她隐隐带着酒气,失落的看着我,看上去是那么的孤独,可同样在此刻孤独着的我,已经不能与她彼此交融,而所有汹涌澎湃的,也跨不过眼前这两道高高的护栏……
焦躁中,我望着她,示意她打开手机,可是她不为所动的看着我。
我喉咙有些哽咽,心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她太执拗了,可我不能为她改变什么,除了痛苦已经给不了她什么,便扯着嗓子,在嘈杂的人群中用力的嘶吼,说道:“你这是要去哪了?”
她依旧没有回答我。
通道中的人将目光都放到了我们身上,我再次用有些沙哑的喉咙嘶吼着,重复着刚刚的那句话。这一次,我有些沙哑的喉咙,好似让沉默的苏茉有些于心不忍,她终于从风衣口袋中取出手机。
见她开机,我迅速的拨通了她的号码,可是拨通了电话之后,我将手机搁置在耳旁,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强迫自己说上一些只言片语,可是话到嘴边都是那么的生硬、不妥贴……
在无言中,我顿时心中一阵绞痛,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下午,是怎么疯狂的把自己灌醉,没心没肺的对着苏茉胡言乱语,大倒苦水,然后解脱灵魂一样的把她睡了……
可是故事的结尾,并不是像我们预设好的剧本那样,它变化无常且不可更改,从那个午后开始,我们在荒唐的路上越走越远,直到演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随着岁月的打磨,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幡然悔悟,我和她在互相的关心中,并没有产生爱情,却产生了一种类似于亲情的感情,可当我想一直延续这份得来不易的亲情时,却发现早已有人动了情,并且我自以为是的解释是荒唐的、荒谬的,这个借口并不能救赎我畸形的爱情观……
苏茉一直将手机贴在脸颊上,最终也同我一样沉默,许久,她抬手看了看手表,然后关机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拉起行李箱朝我笑了笑,她的笑容里似乎有了一种解脱的味道。
即将告别的味道终于在空气中肆意蔓延,我放下手机,也望着她笑了笑,当头顶那冷光源灯光晃在她的脸上,我好似在她的瞳孔里看到了我自己,转眼又看不清,于是我真切的感觉到,她的微笑像是一种告别仪式,而我渐渐从解脱般的微笑里,看到里一种不给对方负担的意味……这几年,我清楚的意识到,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并不是想忘就能忘的,尤其是我站在她面前时,那些尘封的过去,便被轻轻吹起,然后膨胀,将我打入一种不可原谅和解救的深渊……
片刻,苏茉朝我挥了挥手,然后带着一身尘埃,离开这座让她痛的刻骨铭心的尘世……
我一直失神的站在原地,广场上的人依旧匆匆赶往入站口,以一种焦急的姿态,迎接接下来的旅程,可我不知道苏茉会在哪一站停歇,会是青海那儿的家吗?我不敢确认,因为她曾今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离开兰州,她真的不知道再去什么地方,她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人……
……
失神中,随着火车一阵阵尖锐的汽笛声,我知道这列车将要载着苏茉去远方……
我就这么带着没能说出一句道别话语的失落,良久叹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载着她的火车早已经远去,可我还在眺望着,仿佛将目光穿透了这离别的黑夜,跟随她到陌生的远方,想到这儿,那挡不住的失落感,再一次重创了我。
我掏出手机,给老马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我在“马踏飞燕”的雕塑下等着他,便在冷风中孤独的抽着烟……
在转瞬便被风吹散的烟雾中,我落寞的看着对面马路的尽头,路两旁灯火依旧那么炫目,可我却毫无兴趣欣赏这座城市被灯火妆点的模样,心中升起一阵若有似无的低沉,身边那些忙忙碌碌的人,依旧匆忙的奔赴下一个归宿,可我却找寻不到一个可以栖息的地方。
……
头顶时钟的分针还未走上几格,老马便晃动着身子,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掐灭烟头,再次挂断方俊谚打来的电话,拍了拍老马的肩膀说道:“走,去你那喝酒去!”
老马如临大敌的看着我,可最终也没忍心拒绝我,他总是这样,即便知道我今晚可能又要将他祸害一番,可终究刀子嘴豆腐心的一次又一次收容了我……
路上,我将车子开的很慢,身后的老马也不再发出尖锐的叫声,这样沉默的气氛却让我无形中感到压抑起来,我催促老马道:“马哥,你叫啊,怎么不叫了!”
老马呸了一声:“我也不能老怂啊,要叫你叫,路上这么多人,我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叫不出口!”
“我也叫不出口!”
老马阴阳怪气道:“叫不出?那哥帮你一把……”
我还没做好准备,老马便疯了一般的拧着我腰间的肉,而且还是循序渐进有节奏的那种,我一边疼痛,一边在畅通的路段加快了车速,然后放肆的吼叫着,而身后信誓旦旦要做有头有脸人物的老马,随着车速的增加,又没出息的跟着我嚎叫起来,扭动着他圆润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