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没将最后的时间留给我,而是将安沐拉到一旁坐了下来,轻声的交谈着……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往往最伤痛的离别都是没有过多的交代,例如被岁月打磨而越发缄默的老爸。这离别都在光阴中悄无声息的缓缓而行,拨动着岁月之下离弦的心声。可我也知道,这也是岁月中再正常不过的离别,除了感怀青丝染上霜,沧海变桑田,离别最伤感的味道,恐怕也只限于无法掌控而悔恨的时间上而已……
我悔恨从前的自己各种理由逃避这个家,愧疚于将这个家败的一塌糊涂,颓废了自己,还疏远了爸妈,连作为子女正常的陪伴都没有!
……
在司机的鸣笛催促下,老妈也上了车,冲我和安沐挥了挥手,没有过多的交代。我知道,她将所有的千言万语都融入了泪水之中,润湿了兰州干燥的空气。于是,这空气中充斥着伤感的味道。
当我还沉浸在离别的苦痛中时,安沐对着渐渐远走的车,拍了一张车牌号的照片,然后目不斜视的往自己的朝前走去。
“站住!”我吼道。
对于我的吼叫,安沐没有理会,权当做没听见,带着倔强继续往前走。
我快步一把拉住安沐,却被安沐一把甩开,冷冷说道:“别动手动脚,你又想故伎重演了是不是?”
“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别想走!”
“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今天要是再动手动脚,我这次肯定报警。”
我怒极反笑,感觉很可笑道:“你这么缺德事都能做出来,警察都不会帮你!”
“你把我车停在哪了?”
“你不是有本事吗?自己找去……”
……
就这么将一条巷子走到了尽头,却依旧没发现车子的踪影,安沐渐渐失去耐心,忽然停下了脚步,跟在她后面的我来不及克服惯性,直直的撞在了她的身上,两人同时一个踉跄,却庆幸都不曾跌倒。
我有点儿尴尬的看着安沐,她似乎已经不胜折磨,问道:“你到底还要耍我多久?”
“你耍我不也是挺过瘾的吗?”
安沐掏出手机,吼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阿姨已经把号码留给我了,你懂我接下来要做什么的。”
我一把夺过手机,揣进口袋,头也不回的往一楼一间无人居住的屋里走,走几步又回过头,猛地拉起安沐就往平房里面脱,任凭她如何挣扎捶打就是不松手。
“进去!”我一把将安沐塞到屋里,快速的锁上门。
直接坐在地上的安沐莫名的恐惧起来,任凭她如何敲门我就是不开……
我有些精疲力尽,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塑料桶上,仰头望着四楼空荡荡的房间,再也找不到家的感觉……在极度空虚和疲倦中,我点上一支烟,吐出的烟圈慢慢随着风消散。
想到老爸上车前没说话,我明白,那些艰难岁月里,他都从未放弃过,而今天的离开又是多么的无奈。置身同样的生活里,我开始理解他,明白他。对于苦难的生活,我甚至想用一种神奇的魔法,让生活变得滋润起来,可是现实,依旧没有力量去改变。
安沐绝望的呼喊着,拍打着门,我正要开门,房东却过来说搬家过程中损坏了一些设施,非要赔偿……讨价还价了一番,最终房东少收100,以200块钱赔偿,了了此事。
“屋里面锁着的是谁?刚刚那么大动静,现在怎么没声音了?”房东疑惑道。
安沐并没有因为谁过来便大喊大叫,呼喊救命,这么折腾,我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刚准备快步去开门,却听到窗户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继而一把椅子夹带着锈迹斑斑的防盗窗重重的摔裂在院子中。
安沐手提高跟鞋,光着脚从窗子中跳出来,面色恐惧且愤怒的看着我,她的面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指着我愤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空气突然凝固似得,让人压抑不堪,我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安沐的问题,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可能已经触犯到安沐的底线了。
我已经不止一次粗暴的对待她了,我的确是不折不扣的人渣。
我只是看着安沐,沉默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她,她面色潮红,一副要哭哭不出的表情,我想表达自己的歉意,可是嘴笨的不知道说什么,依旧沉默,一句关心的话也说不出,这种情况在接待国际旅游团纯英交流时也不曾遇到过。
“砸我窗户,赔钱……”房东涨红着脸嚷嚷道,却无人理会。
“钱辰,你就得着法院传票!我要告你非法囚禁。”安沐坐在地上穿起高跟鞋,却发现左脚雪白的高跟鞋刚穿上脚便被染成耀眼的红色……
“你别动,你的脚在流血!”
“不用你管!”安沐说着快步离开,我想追,却被放到一把拉住,不胜其扰的我只得将讨价还价来的100块钱,重新甩给房东,吼道:“拿去!”
……
我拖着箱子提着包,快步追上安沐,说道:“钥匙给我,我去取车子。”
“人渣,你没救了。”安沐面部有些微微颤抖。
我沉默片刻,说道:“怪我太冲动,对不起,送你去完医院,你让我去警察局,我也没话说。”
“昨天晚上你对我承诺过什么?你说过不再耍的……”
我迟迟不言语,安沐的话让我无话可说,甚至于此刻,我已经开始厌倦了承诺,因为对于慕青已经有太多的承诺没有实现。生命足够长,活着更是有太多不是人力能够控制的变数,看透了一切的我,有些后悔自己的承诺,这种不经大脑昧着良心去给的承诺,不是承诺,是欺骗!
我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是你傻还是我傻?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经历了这么多再去期待所谓的承诺是幼稚的,我知道那是我随口一说,我也给不起……”
鲜血一直从左脚的高跟鞋往外渗,我顾不得安沐同意与否,从包中取出衬衫,撕了一块布,将安沐一把揽在怀里,迅速的包扎止血。
“我的野外急救训练也只能保证你不流血,但是必须快速到医院去彻底清洗,是否有碎片会溃烂的,我去取车。”
安沐挣扎着起身,怒道:“你每次都是把人折磨完再来假关心,我不需要你在这做好人。”
“别动”我一把按下挣扎的安沐,粗暴的吼了一声,拿着钥匙快步离开……
……
从最近的诊所清洗包扎完伤口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安沐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开始变得很糟糕。
口袋中手机一阵震动,我这才想起来,在刚刚粗暴的行为下,将安沐的手机也缴了过来,于是慌忙扔下包,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看了看递给安沐:“喏,你的英国归属地来电,是‘甜妈’的。”
安沐的表情忽然露出一丝温情,转而又复杂起来……
安沐似乎不愿再多搭理我,一把从我手中抓过了手机,吼道:“离我远点!”然后便坐在一旁小石凳上接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