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号码
她最近的酒力真的越来越差了,才喝了几杯就头痛得受不了了。一阵悠扬的铃声传来,惊飞了她的感慨。
一看号码,易雪寒眼神一凛,立即接了起来,“您好,我是易雪寒。”
对方职业性的声音传了过来,“您好易小姐,我是s市医院住院处,鉴于高压氧科二十五床患者易华之先生的住院费欠费已逾期一周,请易小姐接到通知后,立即来医院补足所欠各项费用,谢谢。”
逾期一周。
易雪寒木然地挂断了电话,又到了该交费的时候了,好快。
她要去哪里弄那么多钱?
电话再次响起,易雪寒看了眼号码,胡乱地抹了把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妈,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寒寒,你来医院一趟吧,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妈妈的声音永远都是窝心的,可今天听起来却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闷。
易雪寒滞了滞,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过去。”
她心中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妈妈在她心里一直是个乐观坚强的人,就算受再多的苦累,在她面前也总是笑容满面的,可这次,她的声音却有些不对劲。
易雪寒顾不上发软的双腿,急匆匆赶去了s市医院,本想着先去病房的,可途经住院部收费室的时候,被收费处的张主任叫住。
张主任将一张单子递给了她,正是父亲这个月的各项治疗费用清单,最后的总计金额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串天文数字。
易雪寒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费了好大的劲才数清小数点前面有几位数。
她握着这张单子,迈着沉重的步子,每走一步心口的痛便加深一寸。
那串天文数字以及张教授的话在她脑海交错闪动,魔咒般在头顶盘旋,身体像是被人抽去了精髓,无力地跌坐在走廊的连椅上,泪水无声决堤。
她已经很努力了,真的,这么多年,她拼尽了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抛去了年轻人所有的生活乐趣,舍去了朋友间应有的应酬,一心只扎在工作上,哪怕别人说自己是拜金女,她也一点都不在乎。
只为了,爸爸能够活着。
可是,她好像有些支撑不住了,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仍然赶不上那串数字递涨的速度,所有的钱已经在上个月都花光了,她要怎么办?
去借吗?跟谁借,月儿?
她虽然知道父亲是植物人的事,但她是个月光族,虽然有心,但却无力。
唐晓枫?
他根本不知道她父亲的事,她也不想让他知道,朋友之间,特别是男女朋友之间,掺杂了金钱的问题就变质了,她不想失去那个朋友。
同事?
她自尊心一向强,不想别人拿同情怜悯的目光看自己。
因为是深夜了,病房的病人大多都进入了梦乡,走廊内没有什么人,显得空空荡荡的,只有寂寥的白炽灯在头顶孤单的亮着,没有人注意到蜷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的她。
远处,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在暗影里静默伫立良久,远远地望着那个瑟瑟单薄的一小团,颤动不止的肩膀泄露了她此时的疲惫与无助。
原来,美丽干练的外表下,她竟是这样的脆弱。
幽墨如深泉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心疼,他想走过去,脚步向前移了一步,却止住了。
默然转身,向外走去。
易雪寒将收费单放进了包包里,还没进病房,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隔着病房门传了出来。
“易阿姨,要我说啊,您女儿长得这么漂亮,工作上又有优势,有钱有势的大老板一抓一大把,别说易老先生的医疗费了,就是想要个金屋也不成问题,何必让钱难为成这样。”
这个声音是高压氧科的护士小宋,父亲在这个医院住了近五年,每一个医护人员的声音她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听了这话,易雪寒的心头猛然间一痛,握着门把的手指尖泛白。
这条路,她不是没有想过,可那想法仅冒出一个头来,就被自己推翻了,她承认自己很自私,即便是为了爸爸,她也做不来。
想象着委身在一个自己并不爱的满身铜臭的男人怀里,就会恶心到想吐。
这个世道,有情的男人没有钱,有钱的男人没有情,所谓的有钱男人要么是有家室的人,要么小二小三小四遍地开,她终究做不了那朵没有尊严的花,任人欺凌任人採。
她虽然没有钱,可她有自尊。
所以,她才想靠自己的能力来维持父亲的生命,不去依赖任何男人,尽管会有些辛苦,可她从来没有放弃。
母亲对小宋的话有些愤懑,压低着声音说:“小宋,这种话不要再说第二次了,如果她爸能听到,也坚决不会让女儿走那条路的。”
护士小宋叹了口气,“阿姨,您别生气,我也只是心疼寒寒罢了,易老先生的医疗费这么高,她一个女孩子,每天这样拼命的工作,会很辛苦的。”
易雪寒推门走了进去,对小宋微笑打了声招呼,后者顿了一下,马上就告辞出去了,留下了一家三口。
易雪寒望着静静躺在床上平静安详的父亲,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捏住,痛得不能呼吸。
易母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雪寒笑道:“妈,我这几天太忙没能过来,今晚有空陪爸爸,您去睡吧。”
“寒寒。”易母欲言又止,整理了半天思绪方才开口,“寒寒,妈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
“你爸爸。。。”
“爸爸怎么了?”
易母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你一直不让我过问住院费的事,每个月花多少钱你都不让我知道,但是,我怎么能不知道。”
易雪寒的心一沉,看来还是让妈妈担心了。
“寒寒,我想说的是,如果你爸爸醒着,也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么辛苦,会自责的。”易母望了眼躺在床上的男人,声音有些哽咽,“医生说,你爸爸的情况不怎么好,醒来的希望非常渺茫,也有可能一辈子也醒不来,所以,昨晚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了,为了不再拖累你,就让他平静地走吧,你已经很尽力了。”
易雪寒的泪水再次滑落,被捏住的心突然间爆裂开来,血肉模糊成一片,连带着每根神经都痛到痉挛,她倏地站起身来。
“妈,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可为什么连您也说出这种话?!”
“我也是为你好,你为了你爸爸,一毕业就开始拼命的赚钱,连场像样的恋爱都没谈过,你知道妈有多难过吗,如果你爸爸能知道,他也会难过的。。。”
“妈,您别说了!”
易雪寒打断她,眼中泪光闪烁,“我什么都不需要,真的,我只想要爸爸活着,只要爸爸还有一口气在,我就有一个完整的家。”
她握着父亲微有些凉意的手,声音几度哽咽,“爸爸虽然安静地躺在这里,无喜无悲,可他还活着啊,我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
母亲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压抑着悲恸的情绪,嘴唇瑟瑟颤动着,易雪寒突然间慌了,急忙拉住了她的手,“妈,对不起,我不该跟您发火的,对不起。。。”
易母含泪摇头,心疼地抚摸着她的手,“孩子,苦了你了。”
“我没感觉到苦啊,我还年轻,有得是力气。”
易雪寒胡乱抹了把脸,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升职了,市场部副部长,薪水和奖金都涨了两倍呢,住院费的事您就不用再担心了,我呆会儿去跟住院部的人说一声,要他们再通融几天,过几天等我发了奖金就马上补齐。”
易母知道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明明很累,却总是去安慰别人,“孩子,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太拼命了,妈不想看到你太辛苦。”
易雪寒摇头,“我没什么,最辛苦的是您才对,我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我都能理解,您如果能遇到好男人,就改嫁吧,我不想看您这么憋屈下去。”
“说什么呢!”
易母拉下脸来,“就像你不会放弃你爸爸一样,我也不会放弃他的,这事以后再也不要提了知道吗?”
易雪寒怔了怔,微微地叹了口气,这话她之前就跟她说过很多次了,每次她都是坚决的反对。
“妈,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干嘛问这个?”
易母眼神一亮,“寒寒,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易雪寒忽然想到了那个人,心头便没来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那张人间难得的俊脸和挺拔的身姿,会让她止不住心潮澎湃,却又在激动的同时,泛着一丝酸涩的味道,时而欣喜,时而悲伤。
这种感觉,就是爱吗?
“没有,我就是想取个经罢了,免得将来连恋爱都不会谈,让人笑话。”她笑着时,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娇俏可人。
易母是过来人,女儿的表情便说明了一切,她笑着说:“孩子,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就大胆的去爱吧,我跟你爸爸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
易雪寒小脸一红,“我哪有,真的只是随便问问的。”
对那个人,只是她单方面心动罢了,人家心里有没有她还不知道呢,他虽然对自己有了超越朋友的举动,却又冷漠得像个谜,猜不透他的心思,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她统统不知道。
或许,在他心中,她只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病房门外,一身黑衣的男人去而复返,倚墙而立,静静的凝听着她们的每一句话,眼中闪烁着一抹复杂的情绪。
原来,这就是她爱钱的原因。
直起身,再次望了一眼紧闭着的病房门,抬脚向走廊尽头走去,墨色衣袂飘舞,挺拔的身形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暗影里。
易雪寒父亲的病房在十二层,巧合的是,十层的某个病房里便住着上次盗窃案的唯一幸存者,由于嫌疑人还未苏醒,楼道内依然有警员日夜蹲守。
米默掩身在暗影里,转头扫视了一眼走廊两侧的每个房间,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拐角处的洗手间。
趁警员不备,他闪身走了进去。
这间医院的每个病房都设有阳台,洗手间也不例外,窗户没关,正有夜风自窗口涌进来,调皮的撩起了他的衣角,他静待片刻,确定里面没有生人后,抬脚去了阳台。
露天阳台的风很大,衣袂在夜风的把玩下,发出簌簌声响,他跃身而起,挺拔的身形像刮起了一道黑色旋风,仅是眨眼之间,便跨过了数个房间,双脚悄无声息地落至远处某个阳台上。
室内没有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光倾照在白色的墙面上,反射出了细微的光亮,安静地连床上男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也许是仗着嫌疑人仍旧晕迷不醒,不会设法逃跑,所以室内并没有安排警察把守,只是犯人静静地躺在床上。
米默走到床边,盯着他望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地贴到他的额头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随即,此人无数个记忆片段如电影画面般涌入他的脑海。
画面中,从他与几个同伙密谋盗窃那家珠宝店开始,到盗窃成功,再到同伴们相继出事,最后再到他身受重伤,这整个过程当中,都有那个人的影子。
米默缓缓餐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愠怒,果然与霍志尊有关。
既然盗窃成功了,为什么却失去了‘墨翼’的下落,难道是霍志尊杀人灭口之后,将它私吞了吗?
米默再次闭上眼睛,读取了男人后面的记忆。下一秒,他突然惊得睁开了眼睛,心跳加速,这个人居然真的见过‘墨翼’!
有个黑衣男人将他连捅数刀后,丢进了垃圾堆里,他醒来后,揣着‘墨翼’跌跌撞撞地进了一条漆黑的胡同里。
画面到了这里就模糊起来,可能是因为他受伤过重,眼神开始涣散。但是,还是让米默捕捉到了一个女人模糊的身影。
她说了一句话,虽然飘渺悠远,难辨音色,但还是听出了基本音节,她说“喂,你,你受伤了?”
仅此一句,便再无其它,想是这个人晕了过去。
很明显,这个女人一定是当初救他来医院的人,她究竟是谁,‘墨翼’的能量感应在那附近便消失不见了,会不会是被她拿走了?
米默摇头,不对,她看上去只是个平常过路人,怎么会有本事掩盖‘墨翼’散发出来的能量。
那么,会是霍志尊吗?
米默收回手指,望着床上的男人,淡淡开口,“行了,别装了。”
男人的眼皮似乎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米默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被人知道你早就醒了,首先会被警方逮捕,你心里明白,就算进了监狱也难逃一死,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你若再装下去,首先会死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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