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眼风不善,脸上却一直蓄着温润的笑意,对清容道:“沈姑娘与我年纪相当,也掌舵基金会这么久了,可否带我四处走走。”
华堂郡主拉了清容一把,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向着太子妃一笑,道:“还是我陪太子妃去吧。”
太子妃仍旧看着清容,抬手拒绝了华堂郡主道:“不必,我只更想同沈姑娘亲近亲近。”
皇上有意让沈清容入东宫的事儿,已经成为整个京中达官贵人内宅里公开的秘密了。
如今太子妃强势上门,这些人全都等着看热闹呢。
太子妃不容置疑的让清容陪同,清容倒是也不怕惧怕她,不卑不亢,恭顺的应了陪着太子妃去基金会的各个部门看过。
太子妃四处看的极认真,但凡是不懂的地方,势必要向清容问清楚了。这一圈转下来,说的倒都是基金会的事儿,没刁难清容半分。
等离开的时候,把基金会的规章制度以及这几年相关的资料,全部都要去了。
华堂郡主心里泛着合计,问清容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个理事罢了,难不成还想插手基金会的管理?”
清容似是隐隐能摸出太子妃想要做什么,垂头温吞一笑,道:“插手就插手呗,我倒是巴不得她插这么一杠子。”
华堂郡主疑惑的问清容道:“怎么说?”
清容凑近华堂郡主,道:“您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事儿吗?若是太子妃硬要插进基金会,岂不是越发能有个说法了吗?”
华堂郡主恍然大悟的一笑,用手指点了点清容的额头,感叹道:“你个贼丫头!”
余下的数日,太子妃关于基金会的学习,简直到了疯魔的地步。她把所有关于基金会章程以及相关资料全看了一个遍,看的懂得略过,看不懂的就让人记下来,直接去寻清容,很虚心的问清楚问题。
清容瞧着太子妃的这劲头,越发慎重起来。
润容听说了,也十分震惊,“我总以为太子妃是个不学无术的霸道荒唐人,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反倒觉得很可怕了。”
清容点头表示赞同,“她这种人能沉得住气,能受得了委屈,要学什么还能刻苦拼命的去学,实在是不能小觑的。”
润容严肃道:“她既然是个这样的人物,那你就更不能嫁去东宫了。”
“这是自然的,不管太子妃是怎样的人,我都绝不会嫁去皇家的。如皇后怎么尊贵的身份,不也受着天大的委屈?什么泼天的富贵,都是个空壳罢了。”
“那也不是,”润容忍不住强调道:“皇家的人也不是都不好,你看我们王爷对我,就是千好万好的。”
清容忍不住发笑,道:“知道了,知道你们夫妻恩爱了。”
润容极认真的去拉清容的手,叹道:“我如今可算是想明白了,嫁对了人,无论是泼天的富贵,还是吃糠咽菜。只要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总有个奔头,也无所谓那些功名利禄了。”
清容听她这样感叹,忍不住想笑,却也认真的点头。
太子妃很快把基金会的相关业务悉数搞定了,转头就去蕙质精舍,报了瑜伽班学习。
其实按照太子妃这样的地位,大可不必来同旁人一起学。
便是让清容或是让蕙质兰心专门派个瑜伽老师去东宫又能如何呢?
何况宫中可有不少小宫女,暗地里偷偷的练这个。
太子妃来了蕙质精舍,半点架子都没有,倒是很快同一起上瑜伽课的贵妇、千金们打成了一片。
多日来,太子妃都是规规矩矩的,仿佛是真心亲近清容一样。
清容不免有些迷茫,越来越看不清楚太子妃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了。
大半月后,日日来蕙质精舍打卡的太子妃,竟然没有出现,之后连着三天都没有再来蕙质精舍。
跟着,清容便发现来蕙质精舍上瑜伽课的人,一日比一日少。
她心里狐疑,立时让人去打听。
因着大梁月报建立起的内宅情报系统,清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太子妃得了怪病,浑身酸痛。说是让大夫看过之后,便有大夫说太子妃恐怕伤元气。然后查下去,衣食住行都没有问题,最后只有可能是太子妃来蕙质精舍上的瑜伽课的问题了。
跟着太子妃便做主,请了几个跟自己能说得上话的人去东宫请脉,均得到了这个答案,说是上了元气。
可本身元气这种东西就是虚无缥缈的,清容总觉着没有什么明确的科学指标,全凭着那些大夫望闻问切的就能看出元气大伤,实在有点忽悠人的嫌疑。
可这些人一涉及到自身,外加太子妃给了足够多的心理暗示,便把从前那些好全给忘了个大半,各个贪生怕死的,觉着练多了指不定有什么眼下看不到的坏处。
清容这下算是明白了,太子妃是打算现身说法的给她来个大负面。
这事儿传着传着,就进了皇帝的耳中。皇上倒是根本不信,毕竟运动与瑜伽的益处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宫里那么多位御医,都说皇上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
皇上忍不住责备太子妃故弄玄虚,太子妃却道:“父皇,沈姑娘想出来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个新鲜的,谁也没长长久久的试过,谁知道到底是有益有害的呢?当年寒食散刚出来的时候,旁人也以为是灵丹妙药呢,谁知道后来用着用着,就变成害人性命的毒药了呢?”
皇上闻言,不由紧紧的蹙眉。太子妃说的确实是这个道理,没有人真的试验过,这东西它未必是坏的,它也未必是好的。
李昭仪不禁嗤笑,道:“太子妃说的寒食散可同瑜伽不一样!沈姑娘教给咱们的这个不过是活动筋骨,又不是药。何至于就那么伤身了?须知,民间的人可都晓得打拳练武能强身健体。皇上、贵妃娘娘和本宫都是得到了益处的……”
太子妃委屈的垂头,小声道:“我这也是为了父皇着想,反正我是浑身酸痛。”
李昭仪嗤笑道:“别是你自己没练明白,反倒故弄玄虚。你可千万别同太子爷一样,被那些不相干的人给蒙骗了,到时候越发害人害己了。”李昭仪自然指的是少女失踪的事儿。
皇上面色稍霁,也同太子妃道:“成日别胡思乱想,故弄玄虚的。你若愿意去蕙质精舍便去,若不愿意,不去就是了。没得给清容找麻烦。”
太子妃心头窜出怒意来,更加笃定了,若是沈清容进了东宫,在皇上面前自己这个正牌儿媳妇愈发要没地位了。
只得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回头清容进宫,李昭仪便把御书房的这事儿悉数同沈清容说了。
“我瞧着也是太子妃太小瞧了你,小瞧了你这些年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功劳。才敢这样直剌剌的带着人往御书房去,找了个外面的人给皇上请脉。”
清容很领情的向李昭仪道谢,“倒是多谢你这样费心了。”
李昭仪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也亏得我今天在皇上跟前了,否则谁知道太子妃打了什么腹稿,又准备要进什么谗言呢?”
清容抿唇一笑,又道了一声谢谢。之后想到了什么,便提醒李昭仪道:“之后若是太子妃跟皇上提起基金会的事儿,你就不必再帮我说话了,她乐意怎么做便让她做就是了。”
李昭仪大疑,道:“她,会提起基金会的事儿?”
清容暂时还摸不准基金会能有什么坑,不过她觉得基金会等了这么久还没发作,那太子妃必定有大招儿在等着呢。
果然,瑜伽的负面影响还没有完全消弭,太子妃便再一次向清容下手了。
她把基金会救济名单,以及救济人的背景资料全部清查了一通,最后拿着做完统计的结果去给皇上看。
“父皇,您瞧瞧这些军烈属援助计划的救济名单中,里面宋家军就占了六成。”
皇上听得太子妃这话,别不禁蹙眉,道:“宋家军?”
太子妃似笑非笑,“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沈姑娘假公济私,凭什么这军烈属援助计划里有这么多的宋家军。若说她从前做魏国公府的少夫人,给了这些宋家军写好处,也算勉强说的过去。可如今沈清容都不在魏国公府了,怎么还照顾了那么多的宋家军,这倒是个什么意思呢?”
皇上不由目光肃穆的深思起来。
李昭仪入宫这些年,自然能瞧出皇上的眉眼高低,她能明显的看出来,皇上是把太子妃的话给听进去了,并且不大高兴。
李昭仪很想起身出门,让人去告诉清容一声,可她刚预备动弹,太子妃便似笑非笑的看向她,笑问道:“怎么,昭仪又要帮沈姑娘说话吗?昭仪待沈姑娘,可真是好啊。”
这个“好”字尤为刺耳,让李昭仪根本不敢再轻举妄动。她想起清容之前的叮嘱,便只温润的笑了笑,道:“我为什么要帮沈姑娘说话呢?她若真是假公济私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儿,那自然是要请皇上重惩的。”她语顿,嫣然一笑道:“皇上倒不如让人请沈姑娘入宫,当面对质问个清楚。”
皇上道:“来人,去请沈清容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