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只要逃出宫门
“碧芙,你再逼我,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残月不知莲波和碧芙之间有何关系,按理说她们应该不识。可莲波既然能这么说就不会伤碧芙。为了腹中孩儿,残月只能选择先逃离。
沿着高耸的宫墙她一直跑一直跑,西宫门就在眼前,只要冲出那道门,就是宫外自由自在的天地……再没有尔虞我诈争权夺势,再看不到他拥着别的女人情意绵绵,再不用隐忍承受,再不用劳神费力斡旋在波诡云谲之中……
紧闭的朱红宫门越来越近,镇守的八名侍卫投来警告的目光,她视若无睹不管不顾飞奔……快了,就快离开圈禁她两年多的深宫。孩子,娘亲带你离开,逃离这个金丝笼去寻找一片没有悲伤的快乐天空……
侍卫围上来,明晃晃的大刀在宫灯下闪着刺眼的光,她在他们的手下挣扎,盈满水雾的眼只看着近在眼前却又好似遥远得永远无法越过的宫门。
风起云滚,月朗星稀的夜晚转瞬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中卷来一道慵懒的声音,轻飘飘的口气霸气凛然,“这是要去哪啊?”
残月哑然安静下来,怔仲回头只见云离落一身玄色团龙锦袍,安静凝伫在一片绡纱宫灯中,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擒住残月侍卫悉数跪地,残月依旧愣怔地站着,好似忘了这个世界那声最让人不由得屈膝的“万岁”。眼中只有那片迷离的灯火中,他飘摇不定的梦幻身影。衣袂翩飞的洒然,长发张扬的霸气,犹如神祗般周身散着一层粲目的光影,呼吸不由得一窒,心悸然一动。
他缓步向她走来,紧抿的薄唇似笑非笑,狭长的凤目掬几许灯光耀出比漫天星子更闪亮的光芒……多么夺人心魄的温柔,逼得残月不住后退。
云离落看出残月的恐惧,眉心几不可见一紧,当即有侍卫起身,架起长刀拦住残月的退路,让她再靠不近宫门半步。
刀刃摩擦的厮磨声如一道闪电劈过,残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豁然回头看向紧闭的朱红宫门,咫尺天涯的鸿沟,今生可还有机会跨越?
“张公公,你方才不是说无人掌灯么……就让她来吧。”云离落慵闲的声音隐着一丝叹息,看残月一眼,负手转身。
张公公先是一愣,转而明白圣意,皇上这是在为残月寻开脱说辞,擅闯宫门之罪可大可小。皇上金口一开,侍卫再想秉公上报也会因碍于圣颜罢休,今夜之事自是不了了之。说话间,张公公已笑逐颜开,“皇上果然料事如神。老奴方才还在心里嘀咕,都到宫门口了怎可能寻到宫女为皇上掌灯,没想到还真就有一个。”
云离落低低笑着,慢慢地向回去的路走。狂风卷起他的长袍,颀长的背影竟显得萧索寂寥。
张公公将一盏宫灯塞在残月手中,硬拉着残月往回走。她依旧看着紧闭的宫门,脸上白纱抽打得皮肤生疼。张公公暗地里掐了她一把,压低声音说。“姑娘再不可这般鲁莽了。虽说姑娘福高泽厚,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
残月抓紧下拳,迎着狂风艰难地向前走,眼角隐现的水汽被风吹干。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然怎会这么巧在如此偏远的西宫门遇到他……
云离落突然停下脚步,残月精神恍惚,差点撞上他。他回头看她,棱角分明的俊脸神情平静分不清喜怒,幽深的眸映着一簇光亮隐约有她苍白的影。
“陪朕走走?”他请问的口气也是命令。
不给残月回答的机会,他已举步向一侧幽深的花间小径走去。张公公与随行的内监自动停下脚步。残月进退两难,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走远,最后还是缓缓跟了上去。
风卷得枝叶呜咽作响,幽寂的深宫好似鬼泣般让人毛骨悚然。嬴弱的灯光照在繁茂的枝叶上,映下的婆娑暗影让人看不清脚下的石头小路。
残月最近易惊,冷不防就吓出一身冷汗。身后一条枝桠被风吹得乱摇,打在她肩上,吓得她低呼出声。
云离落脚步一顿,迟疑稍许终还是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脚步较之前更加缓慢。
残月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只是想尽快离开这条狭窄的小路,不想就追上了他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静默不语,只有风“沙沙”的声音震耳欲聋。
眼见着越走越深,前面还不见尽头。风越来越大,闷雷滚滚。残月咬下嘴唇,声若蚊蚋,“要下雨了。”
云离落负着的手微一紧,薄唇微动下,唇齿间溢出很低的声音,却在呜咽的风声中被轻易吹散。
“你病了?”
残月一时间没听清楚,疑惑地看向他扫过枝叶的身影,这片暗香浮动的青草味中几乎可以嗅到他身上特有的薄荷香,这股让她迷恋的味道几乎魂牵梦绕,如今又是这般近的距离,而心却被一层厚厚的寒冰包裹,再寻不到当初甜美温软的滋味。
得不到残月的回答,他继续向前走,压抑的千言万语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心思转瞬随着乱风狂卷,郁烦得再不想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难道不想亲口告诉我……你有孕了?为何不求我离开奴巷?只要你求……”
他猛地回身,本以为会看到她那对剪水的眸噙满脆弱的无助,泪水婆娑地看着他。只要如此柔弱的眼神,她不用说任何祈求的话,他便会心软,再不忍她受苦,竭尽所能给予她最好的安置,还给她亦如从前的快乐……她曾是他真心宠溺的小女孩。
没想到这一回头,她被他落下远远一截,正在费力解着勾在枝桠上的头发,根本没有听到他好不容易放下帝王骄傲说的那番话。瞬间恼了,大步奔过去,一把扯下枝桠上勾着她的发丝,不温柔的举动扯得残月头皮生疼,嗔恼的目光彻底点燃他的怒火。
“你就没有话说?”他一把抓住她纤弱的肩膀,狠重的力道痛得她眉心紧蹙。
困惑地看着他不知为何这么问,第一直觉就是摇头,垂下眼不去看他愤怒的样子。
在逃避么?他扼住她尖巧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是不是在奴巷太轻松了!”
残月挣开他的大手,无谓地迎上他阴冷的眸,“悉听尊便。”
还嫌给她的伤害不够么?到底要折磨她到何种地步他才满意?后宫佳丽如云,林嫣若和皇后都是美得不可方物,更有众位年轻漂亮的妃嫔,终有一日她的影子会在他的记忆中淡忘。何必苦苦相逼?
他闷笑起来,声音森冷可怖,凤目不屑轻挑,唇角邪魅微勾,“朕就是天。我让谁生便生,让谁亡便亡。你……也一样。”
“朕就是天。我让谁生便生,让谁亡便亡,你……也一样。”
他声音低缓却字字生寒,残月浑身一战,惊恐抬眸注视,他薄削的唇边已绽开一朵璀璨的花。一闪而逝的闪电照亮繁茂枝叶的葱郁翠绿,倒映在他深邃的眸底如觊觎猎物的苍狼,目光幽诡可怖,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直觉想逃。
“残月本就该死了不是么!”在她放走云意轩之时,就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条。是他不肯放过她,让她生不如死。“我从没想过逃避,也不奢望赦免。”
她不住摇头,一步步后退,本能地想挣脱他犀利诡谲的目光,“不要再逼我了。真的不要再逼我了!”
她眸中的恐惧如利刺般刺穿他冷硬的心房,想伸手抓住不再让她远离,手却僵住,最后只能无力垂在一侧。眼底闪现的痛色,在风起云涌的夜里轻易被掩过。淡静地看着她丢了宫灯,好似逃一般地跑走……
风瑟瑟吹过,骤雨如期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翠绿的叶子上,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
她淡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夜之中,他依旧伫立凝望,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曾错开一眼。
她怕他了。如他所愿般惧怕!为何不开心?居然奢望再见到她傲慢而跋扈的样子,不知天高肆意妄为……她那时的笑容天真浪漫,如一朵辰时盛开的娇花,总让他有一种捻在指尖捏碎的冲动。
余光不经意看到勾在枝桠上随风翻飞的一缕秀发,小心解下来,放在鼻端轻嗅,有她身上特有的清淡梨花香。紧紧抓在掌心却是恍若无物般空荡,心也随之寂落起来……
他到底是怎么了?他是帝王,坐拥天下的王者,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小女子的喜怒哀乐而悲喜难抑?
残月跑出花苑,张公公和内监们撑着伞还等在原处,见只有残月一人回来,张公公焦急起来,一再盘问皇上,残月不理不睬直接跑回奴巷。雨打透衣衫,黏在身上出了一身汗,风吹过竟泛起阵阵寒意,她不敢回房,生怕莲波还端着那碗打胎药,在门口徘徊,不知该何去何从。
碧芙打着伞从里面出来,见残月浑身湿透,伸手解下残月脸上潮湿的面纱,用袖子帮残月擦脸,“怎么就让雨淋着?您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碧芙不小心碰到残月侧脸的伤口,她痛得一躲,昏黑的雨夜碧芙不堪清楚地看到她侧脸还未愈合伤口,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说着,碧芙已泪流满面,“这才不到一个月,姑娘怎被折磨成这个样子?都怪碧芙没有留在姑娘身边,好生照顾您。”
“你怎么没出宫?”残月冷目瞪向碧芙,心火翻涌,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骗她?
“我……”碧芙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皇上不放你?一定是,对吧,你不会不听我的话。”残月固执地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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