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云离落吐血
百姓们仰望高台上,那风姿卓越的皇,身侧各站着一位风华绝代的绝世佳人。哪怕只看一眼,都足以让人心神荡漾,像被摄去了魂魄,久久无法找回自己。
尤其是那一抹伫立在漫天焰火下耀眼的雪白。衣袂翩翩,身姿婀娜翩跹,比那盛开在春日里的木兰花还要圣洁。
残月望着高台下拥挤的人群,那一张张看不清楚的陌生面孔,无端端让她想起五年前在刑场……
一张张厌弃的面孔,唾骂声不绝于耳。他们憎恨的目光,让残月彷徨,好像她害死了他们的亲人。
一帮愚昧的人,只知道被表象蛊惑。
万民朝拜,浩浩荡荡的声音,一直传到遥远的夜空。
在那一片匍匐跪下的身影中,残月看到一道傲然独立的模糊身影……
太高太远的距离,她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借着焰火绽放,大地恍如白昼,她看到那人一身绛色单衫,寂静伫立。
就在残月欲更仔细看去辨别时,那人已漠然转身,在仆人撑起的伞下,安静离去。
那单薄的背影……
残月的心蓦然一跳,脚步不由自主向他离去的方向迈了一步。
会是他吗?这些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恍如人间蒸发了般。不是没猜测他已被云离落秘密杀害,或是命途多舛而遭遇不测。
如今又一次看到相似的身影,恍若隔世的记忆泉涌般全部涌入脑海……
宠惯六宫的独宠,那一次的罢朝,他给她的遍野纸桃花,那色彩最绚丽的纸鸢,遥遥飞上天空,她却在他满足又幸福的笑容里,许下早日夺得他江山的愿望……
终于,她梦想成真。她深深爱着的那个人,终于皇袍加身。她却不忍伤害他,冒着背叛最爱的罪名,偷偷放走了他云意轩。
那个真心真意爱着自己的人。
他还活着?
残月一直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不敢相信那个背影就是他。有云离落出现的地方,他怎么会出现?他不要命了?
天空绽放的焰火实在美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最高处最绚烂的地方。谁会看到,一个黯然离去的身影……
残月的心飘向很远很远,没有注意皇后是何时跪在地上,说了一番忧国忧民的话。
“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皇后仪态郑重地跪在地上。
“皇后有什么事尽管说与朕听,何必行此大礼。”云离落赶紧心疼地去搀扶,皇后却不起来。
“皇上答应臣妾,臣妾……才敢说下去。”皇后有些犹豫犯难地祈求。
“朕答应。”他问都不问一句,直接答应。
“皇上……”皇后抬起美眸,目光幽怨地望着他。“这五年,我国战事连连,近日又逢天灾,百姓生活疾苦,流离失所,大批的难民涌向京城。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我们却在这里……”
皇后的声音哽住,华丽的广袖轻轻拭过眼角,目光却飘向残月,闪过一丝锋锐的光芒。
残月心头微怵,知道皇后要使人心战术了。她并不畏惧,臻首微扬,静待接下来的好戏。
皇后故作忍住悲伤的样子,继续说下去,“焰火弥足珍贵,一桶百金。一夜之数,少说数万金。臣妾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能立刻停止燃放焰火,将节省下来的钱财,悉数用于赈灾。”
云离落心疼又略显愧疚地看着跪地的她,再次搀扶,还是被皇后拒绝。
“皇上……”皇后落下泪来,“臣妾知道,两国联姻,于情于理都该为弯月公主贵妃娘娘庆贺大婚之喜。可是皇上,您的子民们温饱不保,我们却奢靡浪费。若能将节省下的钱财去救助百姓,也算公主的功德。”
皇后说得情真意切,若不同意,只怕也要激起民愤了。
什么都不需要残月表示,云离落已将皇后爱怜地拥入怀中,直夸皇后仁慈。
残月广袖下的纤手,紧紧抓成拳,看着高台下的百姓再次跪地拜见,高呼“皇后千岁”。
这一招果然高明。
她在晚宴上,只是小小挫下皇后威风。皇后便在万民之前,让她成为不顾人民疾苦,妄自铺张享乐的刁妃。
绚丽的焰火已停止燃放,天空寂静下来,只余一片浓郁的硝烟味。
夜色渐深,凉风生寒。
内监催促云离落回宫,以免感染风寒。还特意为云离落拿来披风,他疼惜地将皇后裹入怀中。
他拥着皇后离去的身影,与残月擦身而过。那淡淡的龙涎香,陌生又疏远。
原先,他经常熬夜处理政务,喜用薄荷醒脑。他身上总是有淡淡的薄荷香。而如今……那奢华的龙涎香,沉寂了所有她所熟悉的一切。
他还是那个她深深爱了多年的人吗?
为何?他看她的目光,那么的陌生,好似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心好痛,痛得眼角微微潮湿。
残月迎风而立,让夜风吹干眼角的脆弱。她顺风听到,高墙外百姓们的赞扬。
他们愚昧赞扬的自然是母仪天下,忧国忧民的皇后。
残月嗤然冷笑,他们愚昧地忘记,前不久云离落刚用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为皇后修建了一座奢华的园林。
园子所用金额,远远超过焰火所用。
残月的轿辇紧随云离落的轿辇,不经意随风飘来的细微声音,如针扎般,再一次刺痛残月的心。
“落……芷儿心口痛,你给芷儿揉揉。”娇柔的声音,好似能挤出蜜来。
残月没有听到云离落的声音,随后只听到皇后断断续续的轻吟……
风不经意扬起他们的轿帘,借着灯火,残月清楚看到他们纠缠的肢体,还有皇后投来不可一世又憎恨入骨的目光。
残月的心好像没蜇了一下,赶紧错开目光,看向远方望不见边际的宫里繁丽灯火……
终于熬到自己宫中,残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任由不争气的泪水在双颊滚落。
“又有什么好心痛的呢?”她望着手里没有五官的陶人,自言自语。
“他已经不是那个他了,还不肯面对现实吗?”
纤白的手指,轻轻抚摸那陶人的脸庞,心再一次痛得颤抖滴血。
“恨啊!我真的好恨啊!”
紧紧攥住陶人,骨节泛白,死命咬住嘴唇,渗出血来还不自知。只有别的地方疼痛了,她的心才可以舒服一些……
第二天,残月精心装扮自己,依旧一身雪白素装,依旧一把白色红梅伞。
她主动邀请了皇上用晚膳,本已做好被拒的准备,不想皇后提出一同在坤乾宫用午膳。
有在残月面前大秀恩爱的机会,皇后怎能错过。
这是对残月来说最最残酷的攻击。
午膳只有他们三个人,残月置身在云离落和皇后恩爱互相夹菜又互相关爱其中,即便如坐针毡,还是淡若清风。
残月表现得安静如水,皇后倒觉得索然无味了。
皇后眸光低转,一记涌上心头,靠近云离落,妩媚笑道,“皇上,贵妃娘娘身为一国公主,想必也有一技之长傍身,不如表演一番,以供皇上消娱。”
云离落想了下,看向残月寂静的神色,他陌生的目光已不再那么疏远。
“甚好。”他点头,又问,“不知贵妃擅长什么技艺。”
残月轻轻一笑,望进云离落深邃的黑眸,朱唇轻启,“弹琴。”
云离落的眼角悠然一跳,深远的目光瞬间闪过一丝迷茫……还不待他过多反应,皇后已扑入他的怀中,“咯咯”笑道。
“芷儿最喜欢听琴了。”
夏荷担忧地看着残月,小声提醒,“公主……您的手。”
残月走向琴前,婉然落座。素手轻轻拨弄琴弦,手指传来针扎的疼。那一年在人间炼狱,她的手受过重伤,又曾不顾疼痛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为云离落缝制龙袍,手指的毛病算是落下了。
而他……却还误会她做的龙袍是为了云意轩。
悠扬美丽的音乐在她强忍疼痛的指尖流淌出来……
弹着,她轻轻唱起,歌声宛若黄莺出谷,唯美动听。
捏一个你
捏一个我
一个妹妹一个哥哥
打碎了你
也打碎了我
加些水儿把泥重和和……
她轻轻唱着,深深看着云离落漆黑的眸,那曾经她熟悉的冷冽,居然再寻不到丝毫痕迹。他沉寂的目光,只有在看到皇后时才会闪耀璀璨的光辉。
这便是爱吧?
她曾经追求了十多年的期盼,皇后居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
她承认,她很妒忌。
你可还记得,曾经的那个小月儿,经常哼着这首歌,活泥人玩。你可还记得,你曾经也捏了个泥人,却藏起来不给月儿看你捏了什么。
落哥哥,你可还记得,月儿捏了一个长着长长尾巴的你。你还哭笑不得问月儿,你为何有尾巴。你可还记得,月儿说小墨跟你很像,傲慢又挑剔。
落哥哥,那些回忆,难道你都忘记了?一点,哪怕一点点都不记得了?
凄美的音律渐渐收尾,残月的目光仍紧盯着云离落,好想在他俊美的脸上寻到一些变化,哪怕只有一点点。
只可惜,他依旧一脸寂静,毫无波澜起伏。
就在残月忍着手指剧痛,弹毕最后一个音符时,“噗”的一声,一口鲜红鲜红的血,从云离落的口中喷出。
“落”皇后哭喊着扑向云离落。
残月也忍不住霍地站起身,正要扑过去,却又忍住。
他又爱妃在侧,根本用不着她。
“快宣太医”皇后焦急地大喊。
坤乾宫里,所有的宫人都吓得丢了半条命,奔走的奔走,忙碌的忙碌,阖宫上下乱成一团。
残月静立在混乱中,疼痛的手指收入广袖中,已痛得红肿起来。
然……她丝毫察觉不到疼痛,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直盯着他苍白的俊脸,紧闭的双眸。
他的睫毛还是那么的长,微微上翘,总是在下眼处投下一片阴影。
那么的好看,那么的迷人。
这些年,午夜梦回,她还经常像以前一样,偷偷去摸他的眼睫毛……
“启禀两位娘娘,皇上气淤不畅,郁结于内腹,又急火攻心,才会导致吐血。开两服药好好调理一番,就会没事了。”孙太医恭敬地回道。
孙太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年纪轻轻居然能成为宫中御医,想必祖上也定是宫中出名的御医,才让他年纪轻轻就能鱼跃龙门。
残月这几年不在宫里,自然不知这位医学奇才,全凭个人本事。
“皇上好好的,怎么会急火攻心?”皇后愤然指向孙太医,不相信他的诊断,便让候在外面的太医悉数进来,一一为皇上诊断。
各位太医的答案均与孙太医相同。
在那些年迈的太医中,残月又一次看到了熟人。曾经在梨园照顾中毒的她那位老孙太医。
老孙太医抬眼瞄了残月一眼,显然惊得不清,老身躯微微一颤。在宫里多年,他也伺候过三位皇帝,自然练就了处惊不乱的本事。
只看了那一眼,便深深低下头。不做丝毫言语,恍若根本没看到一般,不着痕迹地给了那个年轻的孙太医一个眼神,便退到一侧,与残月不可能出现视线相触的地方。
宫人们熬好药送来,内监正要试药,被残月阻止。
“我来为皇上试药。”
众人都惊诧地看向残月,她却丝毫不畏惧地拿起银勺喝了一口。
众人在场,皇后不好发作,只能笑着感谢残月,对皇上赤胆忠心。皇后怎不知,残月在变着法地引起云离落注意。
以身试药,皇后都不曾这般为云离落做过。往往不顾性命付出的女子,通常都备受男子怜惜!
过了会,见残月没有什么反应,莲波才将药递给皇后,由皇后亲自喂云离落。
就在莲波经过残月身侧时,莲波刻意压低声音,只有她们两个人可以听到。
“阴魂不散,死性不改,果然是你。”
虽然莲波嗤讽的口气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却也透着几分,久别重逢旧人相见的暗喜。
残月亦声音很低地回莲波,“彼此彼此。”
“与之相较,略低一筹。”
莲波擦身而过,残月只淡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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