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袁绍仓皇逃窜了四五里地,发现金良统领的大队骑兵不再挟尾追杀,又见后面领着两万步兵的司州牧朱儁似是念起跟汝南袁家的交情对自己并未赶尽杀绝地紧追不舍,心里顿觉轻松,又见麾下文臣武将大多都聚齐了,心里并未有太多悲戚,毕竟有这样的班底在,荆州沃野千里人口众多,自己还能卷土重来。
袁绍又检点了一下将士,尚有三万余人,虽然多半带伤,丢盔弃甲士气低落,无法再战,但只要把这三万多人带回襄阳,算是聊胜于无,毕竟金良善战之名名扬天下,穷凶极恶的董卓、鲜卑都败在他手下,自己败在金良手里并没有什么可羞耻的。
这一年是公元192年,不是公元200年,现在的袁绍刚过四十岁,遇到的又是公认能打战的金良,输了也算正常。何况袁绍在荆州还留有大半部队,现在折损的只是他总兵力的五分之一,所以袁绍并没有像公元200年那时在官渡、仓亭输给曹操那么悲戚那么输不起。
袁绍心里安定。见麾下文臣武将尽皆疲惫不堪,便招呼大家坐下休息,在这两山夹一沟的贫瘠地方。袁绍还是不改世家子弟的奢华,命人选择一块大青石,用清水冲洗干净,上面再铺上丝绸,袁绍才施施然坐下来休息。
袁绍坐在青石上,望着大谷两侧险峻的山坡和山坡上茂密的丛林,不禁失声大笑。
众位文官武将连忙问道:“主公因何发笑?”
袁绍仰面大笑道:“我笑金良毕竟武夫出身,勇则勇矣。却不通兵法没有智谋,若是我用兵,必定在此处埋伏下一支人马,以逸待劳,那样纵然我等逃脱性命,也不免死伤惨重。现在看来,金良没在这山上设下埋伏。实在让我失望的很!”
那些文官武将知道袁绍素来喜欢别人恭维他,都纷纷送上马屁,这个说主公深通兵法,那个说主公富有韬略,这个说主公才智胜金良百倍。他们都浑然忘了刚才袁绍是怎么被金良击败的。
袁绍听到手下众位文臣武将的献媚声,被金良击败的郁闷一扫而空,不禁捻须大笑。
忽然两侧山林里响起一阵嘹亮的号角声,让袁绍的笑声戛然而止。
山林中闪现一员大将,正是金良麾下猛将黄忠,他领了八千步兵埋伏在山林两侧,弓弩兵往下攒射,刀枪兵往下抛射石块和飞矛,万箭齐发,石矛齐飞,毫无防备的袁军死伤惨重。
两侧山坡草木茂盛,黄忠部的箭矢又甚是密集,袁绍急切之间根本判断不出这里埋伏了多少人马,还以为金良埋伏了数万步兵,而麾下将士士气低落,又处于谷底,根本没法展开反击,只得在韩猛、金威璜等武将的保护下,顶着盾牌,仓皇往前逃窜。
黄忠这八千步兵分布在四里范围的山坡上,见袁军仓皇逃窜,黄忠便领着这八千步兵从山坡上往前走,一边奔走,一边对袁军进行空中打击。
毕竟黄忠这八千步兵是从山上行走,山路崎岖难行,没有袁军在谷底行走平顺,再者袁军是在逃命有狗急跳墙的速度,所以黄忠部追了四五里地,就追不上袁军的步伐。
黄忠也不气馁,他已经完成了金良交给他的战术任务,便笑看前方道:“张文远,就看你们了。”
袁军又往前面跑了五六里地,山上的追兵渐渐远了,连朱儁的追兵也不见了踪影,自以为逃脱生天的袁绍又是一阵大笑,讥笑金良没有继续设下埋伏。
但他的笑声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山谷两侧的喊杀声掐断。
金良麾下大将张辽领着八千步兵,在此埋伏,弓箭手万箭齐发,刀矛手石矛齐飞,袁军又是一番死伤。
袁绍只得又仓皇往前逃窜,但前面的十几里山路上,他又接连遭受了金良麾下大将徐晃、张颌部的伏击,等到袁绍出了大谷,到达广成关时,清点麾下士卒,只剩下了三千人,万幸的是麾下文臣武将都还健在,不过全都挂彩,浑身是伤,有些人要靠士卒扶持着,否则倒在地上就是奄奄一息。
广成关上飘扬的还是袁军的旗帜,袁绍看到那杆旗帜,心里大定道:“入了关,就化险为夷了!等咱们回到荆州,聚草屯粮,好好发展,日后必报此仇!”
关上站着一员大将,一脸笑容道:“主公平安回来了!来人啊,大开关门,迎主公回关。”
袁绍见那员大将正是自己的亲信大将淳于琼,便疾步往关内走去,他困乏的很,做梦都想进入广成关好好歇息一番。
身边的谋士许攸赶紧拉住袁绍的袍子道:“主公,提防有诈!”
袁绍被金良设下的几番埋伏给惊吓住了,成了惊弓之鸟,听许攸这么一说,浑身一颤,急忙问道:“子远,你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许攸捋着老鼠须,眯着眼睛,凝视着关上的淳于琼,转头对袁绍说道:“主公,淳于将军对您忠心耿耿,他若是知道您回来,必会下关迎接,特别是知道主公您遇险,他更会出兵援救,断无站在城头迎接的道理。再者,淳于将军的副将眭元进、赵睿怎会没露面呢?”
袁绍紧锁眉头,凝视着关上的淳于琼,越看越觉得他可疑道:“子远,依你之见,这广成关里出了乱子,这个淳于琼是人假扮的。”
许攸叹息道:“主公,您忘了一个关键人物了吗?他不露面,就说明这关内必有变故。”
袁绍脸色铁青道:“阎行那厮背叛了我们?!”
许攸点点头道:“我早就劝说主公莫要把阎行放在后军,特别是不要放在贪杯误事的淳于琼身边,主公就是不听,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袁绍一脸惭色,但他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错误,转而问道:“子远,为今之计,我们该如何是好。”
许攸指了指城门道:“阎行的人马已经出动了,我们只好逃了。”
袁绍往城门一看,本来埋伏在城门一侧的阎行见袁绍起了疑心久久不入,便按捺不住,策动乌骓马,挥动丈八蛇矛,领着麾下两千金城兵,杀向袁绍。
袁绍这边虽然有三千兵士,可都是疲惫至极创伤甚深的,根本无法对抗,只得仓皇地往东边的广成泽逃去,他一边逃一边回头厉声痛骂道:“阎行,金良将你赶出洛阳,是我袁绍收纳你,你却为何叛我?!”
阎行大骂道:“袁绍,你叔父袁隗满门被董卓所杀,我杀董卓,为你报得家仇,是你的恩人,你却待我如奴仆,如此恩将仇报,有何脸面说我!再者,金大将军乃是朝廷重臣,他收复洛阳乃奉天子诏,我不怨他,而你擅自攻打洛阳乃是谋反叛逆,我阎行安能为虎作伥!”
数日前,阎行被袁绍留在广成关,依然领着麾下两千多金城兵。阎行以为他除掉董卓是为了袁绍报了杀叔之仇,谁知道人家袁绍根本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对他异常冷淡,因此淳于琼、赵睿等袁军将领对阎行也没有多少尊重,对他呼来喝去,如同驱使一个无名下将。
阎行心中淤积着怒火,他在盘算什么时候离开袁绍,去庐江郡试着投奔袁术。
就在这时,阎行的军营里来了一个熟人,正是武威人贾诩贾文和。
阎行以前在董卓手下的时候,也曾跟贾诩有过几次碰面,但彼此不熟。
阎行知道贾诩现在是在金良麾下做军师还很有器重,很疑惑贾诩为什么会来他这里,阎行顾念到自己现在是在袁绍麾下,担心淳于琼的人发现,担心袁绍拿他发难,所以当他看到贾诩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道:“来人啊,把这人赶将出去!”
贾诩冷笑道:“你赶我出去不要紧,就是怕你再也见不到杨秀了。”
阎行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杨秀现在还在人世?”当阎行杀掉董卓时,就曾想发兵去函谷关要回杨秀,却不料当晚就被金良乘虚而入占领了洛阳,函谷关也很快落入金良手里,阎行以为杨秀已经遭受大变,已经不在人世了。
贾诩拿出一件首饰,阎行一把抓了过去,仔细一看,喜不自胜地说道:“这正是我送给她的玉簪。”
阎行继而又十分警惕地瞪着贾诩道:“光凭这个死物,怎么知道杨秀尚在人世而不是被你们乱军害死?”
贾诩又拿出一封书信,递给阎行道:“你看看这是不是杨秀亲笔所写!”
阎行从贾诩手里接过那封书信,展开细细一读,字迹是杨秀的字迹,语气也是杨秀的语气,也许字迹有人会摹写,但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悱恻缠绵以及一些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小秘密却不是其他人可以编造出来的,阎行相信这封书信确实是杨秀写的。
阎行看完信,心潮澎湃难平,杨秀在书信里除了表达对阎行的思念之情之外,还把王允、杨瓒、士孙瑞的连环计阴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阎行不禁回过头仔细想多日前王允、杨瓒、士孙瑞的一言一行,越想越可疑,这连环计十有是真。
最让阎行感到后怕的是,杨秀在书信中提到,杨瓒曾跟王允密议说除掉董卓执掌大权后再将阎行除掉。
阎行幡然醒悟,原来自己还以为这些世家大臣对自己一片真诚,可以依靠,没想到他们只是利用自己来铲除董卓,等除掉董卓后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又不想分权给自己,便想把自己除掉。
阎行瞬时冒出一身冷汗,若不是金良巧取洛阳把王允等人除掉,恐怕自己将来会不明不白地死在王允、杨瓒等阴谋家之手,更可怕的是这些家伙除掉自己以后肯定会给自己按一个董卓从贼的罪名,到时候自己非但是白忙活一场反而会落得千古骂名。
贾诩朗声一笑道:“阎将军,王允等人皆是世家人物。玩弄阴谋诡计是他们的强项,若是主公不巧取洛阳,任由王允等人兴风作浪。怕是董卓一死,阎将军你这有功之臣也会被他们卸磨杀驴。以此观之,阎将军你离开洛阳。乃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阎行肯定是不清楚这个典故,皱起眉头疑问道:“此乃何意?”
贾诩便把金良讲给他们这些谋士的塞翁故事分享给阎行。
阎行听罢,想起自己在洛阳城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不禁仰天叹道:“我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阎行心里明白,若不是金良巧取洛阳,恐怕过不多久,他就被王允、杨瓒等人害死了,从这个角度看来。金良也算是救命恩人,阎行本来因为被金良逼出洛阳而视金良为不共戴天之仇,现在他心里对金良已经没有那么多怨恨了。
阎行轻轻收起玉簪和书信,收敛了刚才的倨傲,悄声问道:“杨秀是在洛阳吗?她现在怎样?”
贾诩点点头道:“杨秀现在住在洛阳皇宫附近,有女兵侍奉,衣食无忧。请阎将军无需多虑。”
阎行明白贾诩这句话里面隐含的用意,金良以杨秀为质,肯定要阎行答应一些条件,阎行凝视着贾诩道:“贾先生,你就开门见山地说吧。金良怎么样,才肯把杨秀放回。”
贾诩并不直接答话,而是环顾阎行这两千多金城兵的营寨,看到金城兵的一应设施补给远比中央军差,也比隔壁的淳于琼麾下将士差,便叹息道:“阎将军,似乎你在这里过的不怎么好啊。”
阎行一脸阴沉,并不直接回答贾诩的问题。
贾诩又道:“将军如此勇略,可惜一直不遇明主,在金城跟随韩遂,到洛阳跟随董卓,现在又来跟随袁绍,皆是蹉跎年华,浪费大好青春。”
阎行见贾诩跟自己兜圈子,便闭目养神,不理会贾诩这番怪话。
贾诩冷笑着站起身道:“看来阎将军从此之后就准备这样蹉跎下去了,贾某这次来错了!”
阎行这才张开眼睛,低声道:“袁绍不容我,我可去投奔袁术。”
贾诩冷声道:“明人不说暗话,世人都只看你背叛了韩遂、董卓,以为你是一个反复无常之辈,谁能容你?!再者阎将军您是寒庶出身的武夫,世家出身的袁绍看不起你,袁术同样自矜出身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而刘焉、陶谦之辈亦是目光短浅气量狭小之辈,他们也不容你!天下虽大,可容将军栖身之地却难觅。”
阎行涩声道:“他们皆不容我,那我就自己打出一片天地!”
贾诩冷笑道:“凭什么?!凭你这两千多金城兵?只能暂时苟延残喘一阵,若想大发展,比登天还难。”
阎行扪心自问,自己是做将军的材料却不是做统帅的材料,凭着自己手下那两千多金城兵,真做不成什么大事,现在最靠谱的前景便是投效一个靠谱的君主,贾诩说得没错,估计袁术跟他胞兄袁绍没啥两样,都不可能器重自己,与其如此投效势力不如金良的他们,还不如投效金良。
阎行当然不愿意把自己贱卖了,便沉声问道:“我若投靠金大将军,他将怎生安置我?”
贾诩脸上笑容明朗,神情及其认真地说道:“阎将军,你在韩遂那里只是一个被他卑鄙利用的工具,在董卓那里被他当做侍卫,在袁绍这里被他当成无名下将,我相信这些都不是阎将军你想得到的待遇。大将军曾与阎将军交过手,对阎将军的武功将略都甚为欣赏,你若加入中央军,若掌地方,可先掌一郡兵马,而后论功可掌一州兵马,若随主公出征,可掌一师兵马。”
阎行细想一下,他现在能投靠的袁绍、袁术、陶谦之辈也不过是辖有一州之地,跟着那些人混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机会掌一州兵马,虽然阎行孤高自诩,但他清楚金良现在麾下人才济济,张辽、高顺、黄忠、徐晃、张颌、徐荣、鞠义这些人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自己寸功未立,便得金良封为一郡郡尉,已经算是很大的器重了,换做袁绍,颜良、文丑、淳于琼、蔡瑁这样的亲信大将也不过是一个郡尉而已,自己继续待在袁绍处,绝无可能比淳于琼更得袁绍的信任。
阎行沉吟道:“我还有两个要求,首先,要把杨秀交给我;其次,我需要钱财安抚那两千多位金城兄弟,希望大将军能先给我一万金。”
贾诩朗声笑道:“杨秀现在就在洛阳城中你的府邸,至于一万金,我现在没法给你,但我们可以从缴获袁绍的战利品里分两万金钱财给你。当然,大将军对你同样有要求,他的要求只有一点,需要你的忠诚,大将军不想自己成为韩遂、董卓、袁绍。”
阎行脸色涨红,一脸无辜道:“只要主公不负我,我必不负主公。我之所以离弃韩遂、董卓、袁绍,皆是他们先对不住我,而不是我主动叛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