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声响了一声。
戌初了。
大教室里的座位已经满了,大家也熄了声音,安静等待。
“嗒嗒”的脚步声响起,连接西耳房的西门进来几人。
霍五为首,后头依次是马寨主、林师爷、杜老八、冯和尚、水进、马驹子等人。
众学员都站了起来。
学员中,半数是战将,其他半数后勤与参谋也大半是军营出来的,对于滁州军众头目都是打心中敬畏。
西边两尺高的讲台。
有点像后世的开学典礼。
只是没有主持人,也没有人在地下带节奏鼓掌之类。
霍五并不是话多之人,他站在台上,俯视众人道:“今日滁州军校第一期开班,我为山长,邓帅为副山长,杜帅为总务,诸帅为师,一百生徒,二十五为战将班一,班导冯帅;二十五为战将班二,班导水帅;二十五为后勤班,班导马总管;二十五为参谋班,班导林长吏。”
“四班,每班择班长一、队长四人,遴选方式各班导决断。”
“二十五寝室,每寝一组,自择一组长,方法不限,三日内报与总务。”
“有校规十条,初犯责、再犯笞、三犯清退。”
“旬日一考,两考不过着军校除名,成绩卓异者上册。”
诸生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一条。
霍五的讲话却已经告一短段落:“我滁州军校校训‘求真知、讲自律、明道理’,谨与诸君共勉!”
“尊令!”
众人齐声应答。
马寨主上前一步道:“战将班一东一室,战将班二西一室,参谋班东二室,后勤西二室,各班一刻钟后集合!”
“尊令!”
众人齐声应下。
目送霍五等人离开,众人才陆续入座,都带了兴奋与紧张。
每个寝室的组长竟然是自择?还是方法不限?
每班还能有班长、队长等五个小头目?
这种是有上进心的。
还有担心校规与旬考的,这种是性子谨慎的。
大家都是遴选出来的滁州军精英,谁也不比谁差多少,要是旬考不过被清退就太丢人了。
李远已经望向霍宝,带了激动:“宝爷!”
分班了,分班了,童兵诸头目,只有他与霍宝是同班。
霍宝点点头,对众少年道:“都去吧,该争就争,勿要坠了童兵威风。”
众人起身应诺。
剩下六人中,朱强、郭鬲是后勤班,侯晓明、石三是战将一班,仇威、霍豹是战将二班。
不管是寝室的组长竞选,还是班级小头目竞选,大家的年岁阅历都不占优势,只能另辟蹊径。
这就是看大家实力与头脑发挥。
至于石三……
霍宝瞥了一眼,虽说寝室是地狱模式,可依旧是战意盎然,不错。
只是他心中也忍不住八卦了一下。
朱家明显是看上石三,不知石三这边什么反应。
这婚姻大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石三的父母在老家,如今也联系上了,还不知日后会如何。
回头还得打听打听。
众人去了各班所在。
……
霍宝与李远进了东二室,屋子里已经零星有几人。
大家都认识霍宝,不熟的很是意外,毕竟下午校场不少人目睹霍宝神力,没有目睹的也有所耳闻,这般勇猛不是当战将班?
相熟的霍林、李遥都过来。
这两人一人中午还与霍宝在朱家吃饭,一人是李远胞兄,自是知晓霍宝这次是参谋生名额。
“叔父,李叔!”霍宝见礼道。
霍林点头回礼,李遥则亲热道:“两月没见小宝爷,还真想了……听说这回军校是太尉大人叫人筹备,要教授我等兵法兵书与安民要术,再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太尉大人恩德,是我辈之幸……”
两人中午才见,这些场面上的话,自然不是说给霍宝听的。
霍宝嘴角弯了弯。
这种模式才对。
这滁州军校,本就是为霍五建的。
他口中并没有为老爹自谦,反而道:“只要能增强滁州军战力,使得诸位将军大人都有所得,就不费上下折腾一场。”
李遥连忙点头道:“太尉大人是名帅传人,没有太尉大人黑蟒山练兵,就没有咱滁州军,咱们滁州军定会在太尉大人率领下所向披靡、更进一步。”
选做参谋生的,都是靠脑袋嘴巴吃饭的。
李遥这边两圈彩虹屁下来,大家也都明白过来,也都凑了上来。
谁也不是傻子。
现成的大腿在跟前,还不抢着抱?
大家七嘴八舌跟着说起来。
“是啊,是啊,都是太尉大人恩德,铭感五内。”
“如今能听太尉大人训导,三生有幸。”
“太尉大人德行高筑,乃江淮百姓之福。”
“没有太尉大人,就没有江淮之太平。”
“……”
夸奖霍五的话,再多霍宝也听不腻。
只是他的心中,多少有些好笑。
忠言逆耳,那顺耳的都是什么言呢?
与这些玩心眼的人相比,他还是更喜欢战将班那边。
幸好他这次入学的名额是二十五个参谋生中的一个,可实际上课程安排是每个班半月。
这是霍五提出的。
在霍宝眼中,这军校是给霍五筹备的,打破滁州军旧日壁垒,想让老爹将滁州军精英都握在手中。
可在霍五眼中,这军校是给儿子预备的。
让儿子这个“少主”名副其实,得到众人的臣服,是唯一目的。
一刻钟的功夫不长。
大家这边才在霍宝跟前露面,时间就差不多了。
林师爷走了进来。
参谋生中,不乏七地吏员,也有不少举人、秀才。
可是在传闻“土匪寨子军师”出身的林师爷面前,没有人能自得。
就是霍林,也带了拘谨。
他心中明白,这位林师爷真正身份,绝对不是土匪军师那么简单。
林师爷身上的气度,是智者的气度。
宋老大人那位致仕小九卿也无法撼动林师爷的地位,就足矣说明林师爷的不俗。
大家都安静下来。
东二室三间厢房,五十多平,二十五个座位,很是宽敞。
林师爷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看过:“参谋,幕僚之长,掌参与谋划!以后滁州军自军到曲,皆设参谋为辅官……”
按照霍宝最初的计划,是打算参谋到屯,后来发现太困难。
一是军队中的读书人少,二是外头的读书人即便培训后,也不适合全放入军中,否则“纸上谈兵”只会让人厌烦,反而降低战斗力。
一曲五百人,参谋到曲,是初步打算。
如今滁州军新老兵卒三十三万人,全部装备参谋也要三百来人。
经过最初童兵那边的试验,参谋课程该讲什么,不该讲什么,林师爷也心中有数。
不干涉战争指挥权。
这是参谋生需要记得第一点。
协助主将引导将士忠贞,是参谋生需要记住的第二点。
战时参谋辅佐,战后“教授大义”。
滁州军的大义,是奉天行令,紧跟着太尉大人,护家护国,拯救黎民百姓。
林师爷的语调平和,大家却听得十分激昂。
有熟悉官场的,已经明白过来,所谓“参谋”不单单是幕僚之首,还有些“建军”的意思。
太尉大人整合队伍,要将军权抓在自己手中了。
有人心存忐忑,目光长远的却是看出这背后用意。
滁州军,要有一场大战,不再是之前那种一州一县的夺城。
霍林利益攸关,则是想的更多了。
集权,下一步是什么?
林师爷望向霍宝:“霍宝上前!”
霍宝应声而起,走了过去。
“今日起,霍宝为我的助手……”
众生员颇为意外,却也没有人说什么。
二尺高的讲台上,有一太师椅。
林师爷低声与霍宝说了两句,就去太师椅落座,留霍宝一人在讲桌后。
霍宝看向大家,道:“现下我协助老师主持班长、组长竞选,班长一人,组长四人,按照报名,参加竞选……报名后,准备两刻钟,预备拉票讲话,班长票数第一当选、组长前四名当选……现下报名……”
下边的二十四人,一半是霍林这样真正的读书人,一半是李遥、李远兄弟这样半吊子读书人。
不管怎么说,读书人都讲究个自谦,一时之间有些冷场。
还是李遥反应快,立时起身道:“小宝爷,属下报名班长!”
李远跟着起身道:“属下亦报名班长!”
“……”
剩下二十二人,互相打量着,也有一人起身报名,是吴墨。
随后一三十多岁儒生起身,这是巢湖水师的幕僚,安氏兄弟的族兄安全。
再没有其他人。
这一日下来,大家也都差不多摸清各班的情况。
李家兄弟,李遥有资历,李远是霍宝亲信,这两人出头争班长,旁人多半是炮灰。
至于吴墨,背靠水元帅,还是太尉府姻亲,大家也不敢轻视。
安全名头不显,却是背靠水师,还是水师副帅安勇的族兄。
“两刻钟准备,两刻钟后四人拉票感言,时间限定在半柱香之内,随后无记名投票。”
至于队长竞选,则是放在第二轮。
否则同时进行的话,对于报名班长竞选的几位就不利。
霍宝交代了一句,就随着林师爷先出去,往西耳间的茶室准备选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