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现在好比一条船，大家都在这个船上，各自有个船舱。现在船破了，每个船舱都漏水，就要想办法利用现有条件堵上窟窿，大家一起努力分工合作，一起渡过难关。而她吴玉华现在就是拆人家的船板补自己的。这样弄来弄去，船不还是得沉了？到时候她怎么办，要自己搭上救生艇把别人扔在船上？

　　1

　　听母亲说二弟家要搬回去住，林国栋隐隐才觉得王茜的分析是对的，但老实善良如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立即被他自己扼杀了。再听母亲说起二弟家要搬进林母房子的理由，国栋觉得这是好事，不过，一想到妻子三番五次的嘱咐，这句话说出来就变得言不由衷。

　　林母当然看出来了，她叹口气，对这三个儿子，她老想一碗水端平，可是按下葫芦就得起来瓢，她也没办法。说心里话，要非说她向着谁，她还真想向着老大，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俩没有老大懂事，就让着他们一点，谁让他是老大呢？这一切，只有等她死了，再给老大一个交代吧！

　　但凡一个儿子听到母亲说这样的话，肯定都接受不了。林国栋情急之下，顺嘴就说出，自己能够搞定老婆。话出口了，他觉得不对，马上改口，林母却也明白了，搬回家肯定不是儿子的主意。但王茜这么想，也是为了他们这个家。女人嘛，要是不顾家也不对。老大这个老婆很精明也能干，就是计较得比较厉害。现在看来，她这个人大事不糊涂，还是一个讲理的人。林母的要求不高，这就够了。她要儿子多顺着她点，这样的人得罪了那是很麻烦的。现在的关键是儿子赶快去找工作，软饭可不好吃。男人在家要是不挣钱，说句话都没底气，至少不能让她养活。

　　在林母看来，王茜也许是一个很好的老婆，却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嫂。当大嫂不是那么容易的，任劳任怨是起码的，还有就是不能太计较。林国栋答应着，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一个合格的妻子当不了大嫂，那他这个大哥还能和这个妻子在一起吗？什么样的人能当大嫂呢？雅娟吗？他回答不了这几个问题。

　　林母告诉他，不给钱建功那个钱了。他们家出租房子，一分钱没挣不说，还赔了好几千。现在房子也不出租了，没道理再给他钱。不能让一个小人牵着鼻子走，林家哥仨儿吃糠咽菜，他在一边高高兴兴，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可是，林国栋知道，这毕竟对不起雅娟，又要让她受委屈了，这种牵挂，难道只有在母亲走后，才算完？林国栋不敢再往下想，雅娟应该不会在意吧？她对钱建功勒索的厌恶，他很清楚。他不愿意见雅娟，面对她，就犹如面对自己无法摆脱的过去、无法挽回的错误和无法掩饰的罪恶，他又如何情愿见她？

　　雅娟他可以避而不见，王茜他却绝对不能躲。但是，能躲一时是一时，林国栋很不争气地想。因此，他没回她的短信，在她又打来电话追问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给老婆说这件事。这样的事，电话中说，他怕把她气出病来。回家当面说，他也许还能让她接受这个现实。

　　2

　　王茜会不会接受这个现实，还不好说，因为她还不知道。可是，知道这件事的钱建功却不干了。

　　钱建功是怎么知道林国梁搬进来了呢？前面说过，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他，在知道可以从林家租房中拿到钱之后，就有了事干。他每天都睁大眼睛看着林家，想着怎么把那六千块钱抠出来。

　　林国梁搬进林母家这么大的事，他当然第一时间知道了。自己被这个女人整到了警察局，而这个女人却嘛事没有高高兴兴地搬进来，他恨不得上去把这女人剁了放到嘴里嚼嚼吐了。

　　他走到林母家门前，什么话都不说，就挡在了搬家的小工前面。林国梁不能不让他起来，好狗还不挡道呢！钱建功就是来找碴儿的，他指名道姓地挑衅：“林国梁，你们家脸皮怎么那么厚啊？人家吐口唾沫是个钉儿，你们家还带往回咽的。”林国梁不想理他，让他该干吗干吗去，钱建功当然不能这么听话，两个人嘴上打了起来。

　　在屋子里指挥搬家的吴玉华出来了，这里就热闹了。吴玉华还很横，上来就威胁他，还要把他送进局子里去。既然都进去过一次了，他也不怕了。这林家人真有种，他这样闹，他们还敢出租。好呀，出租好，他正好拿钱。

　　硬的不行，试软的，吴玉华不打架了，改走真情路线：“我都替你累得慌，都是街里街坊的，干吗搞得那么僵？上次我找警察折了你的面子，好，好，我给你赔个不是，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实话跟你说，你那么闹，老孙退了房子，我们一分钱房租没拿着，还赔了他好几千，我们找你麻烦了吗？”这话钱建功听了，只是解气。吴玉华比钱建功这个浑人明白，刘雅娟和老太太感情好，要她跟钱建功这个时候要房子，这就是落井下石，她肯定不干。吴玉华想用缓兵之计，让他再忍几年，等老太太走了，房子马上还给雅娟。可是要老这么闹，弄得雅娟跟他离婚，那不是鸡飞蛋打了吗？和则两利，争则两败，钱建功好歹也四十几岁的人了，利弊得失应该还能分清楚吧？

　　但是，吴玉华那一套，在钱建功面前，一点用也没有。钱建功不说别的，就是要钱。吴玉华眼看跟他说不通，话就不留情了，她指着钱建功的鼻子，就往钱建功的痛处戳：“你一个老爷儿们不自己挣钱，老憋着吃软饭，霸占媳妇的房子，你都不害臊。就你这样的，还嫌弃雅娟哪！雅娟就是再嫁上一百遍，你都算高

　　攀她！”

　　钱建功怒火攻心，要她再说一遍。吴玉华见事不好，闪进屋里，钱建功追上来。林国梁拦住钱建功，钱建功叫嚣着要弄死这俩人。吴玉华从箱子里抽出一把菜刀，让丈夫放他进来，钱建功一只脚踏进门里，吴玉华当头就是一刀。钱建功一躲闪，砍在门框上，吓得他“哎哟”一声。吴玉华拎着菜刀横在门口，对着钱建功大叫：“进来你就是私闯民宅，动我一下你就是入室行凶！宰了你都白宰，这儿全是人证！你来！”

　　钱建功一脚踢翻了一个箱子，气哼哼下楼，让吴玉华等着。吴玉华看着钱建功的背影，吐了一口：“狗东西，欺负到老娘头上，瞎了你的狗眼。”她让工人们接着搬，然后心疼地检查着门框上被砍的缺口，爆了句粗口：“他妈的！”

　　3

　　钱建功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他疯了似的跑回家，拉起刘雅娟就往外走，要去找吴玉华。娶了这个丧门星，他钱建功算是赔大发了，在外边都抬不起头来！今天，他一定要把这口气吐出来，如果这个女人不把房子要回来，他就一把火把那破房子给点了。

　　正在做饭的刘雅娟看他又发疯，非常生气，这个混账，在别人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就拿她撒气，这日子还怎么过？她再一次提出离婚。钱建功当然不干，他指着刘雅娟破口大骂：“你少来这套，儿子我给你养大了，你使唤完我了，撒丫子就想走，我告诉你，没门！我还没回本儿呢，你不向着我，那你也甭想有好日子过，我不当这个绿头王八，你非得把房子从林国栋手里要回来不可！”

　　他这样胡说八道，刘雅娟气得直哆嗦，她行得端做得正，凭什么受这份气？刚要跟这个男人拼命，她的电话响了，是林母打来的。钱建功盯着电话，看她不接，就以为是林国栋打来的，就要抢手机，刚还在犹豫的刘雅娟打掉了他的手，接起了电话。林母听出她的声音有点不对头，就知道她那里肯定有事，可是，以林母现在的立场，就是再心疼，又有什么办法呢？听那边刘雅娟匆匆挂上电话，林母无奈地看着那个瘫痪的老太太：“死了倒好，一了百了。”

　　支着耳朵听的钱建功没有听到是谁，其实他不承认，他是非常妒忌林国栋。对刘雅娟，他要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也不会不顾母亲的反对，娶了这个有孩子的女人了。可是，他恨，恨自己这样对她，她还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可没曹操那么大度量，他见不得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这当着他的面就勾搭，电话里是定约会地点了吧？刘雅娟就差把手机扔在他脸上了，这样血口喷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听说是林家老太太的电话，钱建功知道，这老不死的，也没有什么好事，肯定又在说他的坏话，这帮臭老娘儿们，嚼他的舌头，真该生口疮。刘雅娟再也待不下去，夺门而出，边走边掉泪，这天下之大，哪里能躲开这些她不愿意见的人？

　　4

　　林国栋电话中不说，王茜就知道事情不好。以丈夫那个性子，肯定办不成。她也没有对他抱有多大的希望，可是，如果办不成，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其实，她不是那种特别计较的人，如果她生活得很好，有大把的闲钱，她不介意给婆婆和丈夫其他的“亲人”多出点钱，可是，她没有这个如果。如果婆婆以及她的小叔子、小婶不算计她，不跟她动心眼，她也会很高兴地尽一个儿媳妇的孝道，可是，她也没有这个如果。她现在必须要做她非常不喜欢做的事，就是跟那个虚伪算计的女人吴玉华一样计较、争夺、算计，她这样做为的是什么？丈夫的这个家，就是一个无底洞，一不小心，她和他的婚姻就会被这个无底洞吞噬，而她，无论如何不愿意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举手投降。她要针锋相对，以牙还牙，让他们知道，林国栋是傻子，她王茜不是，他们不能任由人拿捏。

　　正在她心烦意乱之时，胡毕昆又来了。最近胡毕昆简直把这里当成他的办公室了，他的借口总是冠冕堂皇，他们总经理找他，联系两个赴美旅行团的接洽。他直接要她谈。这确实是好事，可是王茜知道，这份人情，她是要还的。至于用什么还，他们都清楚。王茜给不起，她不敢走那一步，可是，面对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有权有势、居心不良还是你衣食父母的男人的追求，拒绝起来就非常有难度。王茜需要他的帮助，却要想方设法保持距离，这就是职业女性尤其是漂亮职业女性的困惑!

　　胡毕昆因为她没有去享受那些招待券体验卡，而故意指责她，她这是看不起他？忙是搪塞推托的最好借口，胡毕昆凑近王茜的脸，仔细地打量：“公司是美国人的，身体是自己的。给别人打工，差不多得了。”王茜摊摊手：“这些工作都是有deadline的，我又不像你，手下一群人，自己动动嘴就行。”胡毕昆委屈：“没有啊，我也是劳动人民。”说着，就约她晚上去泡温泉，今天非得去不行。开店的也都是他哥们儿，得帮人吆喝，人家还得听反馈呢！那话怎么说，第一次不去怨她，第二次不去怨他。为了加强诱惑，胡毕昆拿出一张美容卡，卖力吹嘘：“这家我几个同事去过，都说不错，去角质除皱都挺棒的。”女人永远无法拒绝美的诱惑，王茜同意过去。胡毕昆这才满意而去，王茜拿着那张卡发怔，对着镜子，仔细看自己眼角的皱纹。

　　于是，到美容院享受热情全方位服务的王茜，回到家又很晚了。做了保养的王茜，容光焕发，但面对做好饭等着自己吃的丈夫，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林国栋只能实话实说，王茜虽然猜到了他没有成功，却真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她气得浑身发抖，她给过他机会了，可是他自己不珍惜，这样扶不起的阿斗，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王茜抓起衣服就往外走，林国栋慌忙站起身来拦住，急着给她说理由。

　　王茜的话尖刻却一针见血：“他家女儿有病，你脑子更有病吧！我问你，哪有这么巧的事，房客前脚搬出去，后脚她们医院分房子？这是骗鬼呢！她们医院在哪儿新盖的房子，工程周期多长，什么时候搬进去？”

　　林国栋当然答不出来，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要维持团结。他在那儿高高兴兴地伺候妈，他妈在那儿当着她的慈母，林家老二在那儿含辛茹苦抚养他那个养不活的孩子，还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表面看来，这个家多团结啊！可实际上呢？老二和他那个口蜜腹剑的老婆就是一对自私鬼！为了自己家能得利，他们一点也不在乎牺牲谁。把老太太送进养老院，挑唆他们俩的关系，霸占林母的房产，花他们家的钱！这不单纯是王茜的揣测。房子不出租了，平均每个月每家出一千块，她帮老三出一千，然后把自己的房子出租拿两千五。过几个月再跟老三说，帮你出不起了，女儿要手术，然后就还是只出一千，出租房子拿两千五。这种事要是不会发生，她就不姓王！

　　对王茜的这种分析，林国栋认为非常庸俗；林国栋甘愿被人家玩弄在股掌之间，王茜认为他蠢，这年头还能相信什么福利分房的鬼话！现在不是他去美国的那会儿，现在是2010年！王茜说完又要往外走，她要气炸了，再也不想见到这个蠢男人。林国栋不能让她大晚上出去，他给她讲理，她是大嫂，本来就得多负点责任，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就算是为了他。王茜更怒，谁稀罕当这个什么大嫂，她是为了他，可是他光为了他妈！连去趟上海三天的工夫都闹成这样，她就理所当然为他们家牺牲？她牺牲的还少吗？来了北京这么长时间，她买过一件新衣服，还是买过一瓶化妆品？可是，结果还是这样，她受够了，这个男人懦弱、迂腐、没有原则。不是她没有同情心，而是不能为了老二家一个女儿牺牲所有人，更不能把所有人都当傻子！林国栋说不过她，也不让她走，堵在门口。王茜扔下自己的包，回到房间重重关上门。

　　两个人都睡不着，王茜越想越生气，翻身起来，掏出手机，找到了吴玉华的电话，走出去，就开始拨号。林国栋跟着她出来，抢了她的电话，把电话挂掉。林国栋很伤心，就当是为自己做点牺牲，不要所有的事情都斤斤计较。王茜一点都不服气：“该我干的我都会干，不该我干的，我一件都不干！更别提对着那些成心想要玩人的人！凭什么我连觉都睡不着，她在一边高高兴兴欢庆胜利？”她和那个女人，没完。王茜回到屋子里，翻身睡下。林国栋把手机放在自己睡衣的口袋里，王茜看都不看他，仍旧虎着脸。

　　5

　　成功搬进林母家的吴玉华两口子，住得也并不是很舒坦。先是要面对钱建功那个丧门神，还要半夜两点被大嫂的电话吵醒。吴玉华没有打回去，这个王茜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房子的事？房子是老太太给她的，大嫂能怎么的？

　　6

　　雅娟到养老院来看望林母时，林母正暗自神伤。起因是对面床上那个植物人老太太。大白天的，老太太不仅剧烈咳嗽，还发烧。林母叫来护工，要她把她家人叫来，别出什么事。护工为难，她家人跟她们留话了，说出差了在外地。上次也病了一次，把她家人叫来，还被骂了一顿，说没事不要叫他们，跑一趟老远。林母生气，真是畜生，自己的老娘在这儿躺着，跑一趟就嫌麻烦，那当初生你养你，麻烦不麻烦？是呀，有几个老人像林母这样幸福的呀，儿子、媳妇老来。护工小张要她没事多出去转转，别出院子就行。别老看着这个植物人，心情不好。小张走出去，林母继续看着这个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抓起她的手，轻轻地拍。同是天涯沦落人，林母打心眼里同情这个老姐姐。

　　刘雅娟提着一点水果走进来，林母见到她，很高兴，拿出水果、饮料，一个劲儿让她吃。她觉得雅娟又瘦了，雅娟抚着自己的脸笑，林母老嫌自己瘦，成个大胖子，她才高兴呢！这就是老年人的审美观点，胖总比瘦好，大胖子也比瘦猴强，富态。雅娟开心地笑了，意识到这一点，她怔了一下，她有多少天不笑了？

　　这是雅娟第一次来看林母，不是她不想来，而是钱家母子看得紧，她实在脱不开身，又不想见到林国栋，所以，拖到现在才来，有点不好意思。说起这里的生活，林母忍不住发牢骚，她就是等死，在哪里都一样，哪儿的黄土不埋人？也许跟对面那个老太太相比，她还是幸运的。可是，她心中的官司和牵挂，可比她多多了。

　　她最担心、最放不下的，还是这个比女儿还亲的雅娟。她抓着雅娟的手，问钱建功这几天跟她闹了没有。雅娟报喜不报忧，林母想起昨天打电话时雅娟的声音，知道雅娟不说，钱建功那样的人，怎么能不闹呢？都是她对不起雅娟。钱建功要的钱，要是再给不了，他还不把雅娟给欺负死？还有她大孙子小超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林母又有些后悔了，她提出，要不，让儿子们再凑凑。

　　雅娟连忙拦住，钱给了钱建功，他也是灌了黄汤，回家撒酒疯。再说那房子不出租了，他们也没有那个闲钱。雅娟说，自己家也没急事，老钱那人就那样，想起来就折腾一阵子，过去了也就完了。要让她管大妈要钱，她张不开嘴，随他的便，谁知道她跟他还能过几年。

　　对这件事，林母当然不好多嘴，自己家中的情况，她也是没有办法。不用林母张嘴，刘雅娟也知道老太太的心，本来钱建功要钱她就不同意，不给也是应该。谁让她挑了个这么没出息的男人，活该受这个罪。林母不爱听她这种自怨自艾的话，安慰她这些都是暂时的，雅娟人这么好，老天爷不会对她不公的，她早晚是过得最好的那个。雅娟又笑了，说哪天搬到这儿跟大妈做伴。林母想得更远，到那时候，肯定是林超给她生个胖孙子，在家逗孙子玩。雅娟这么好的一个人，又没做过缺德的事，来不了这该死的养老院。

　　说起孙子，林母好些日子没见他了，真想得慌。不过，小超不喜欢他们家，不爱来就甭来了。老林家对不起她们娘俩，她不能一直这样揣着明白当糊涂，继续对不起雅娟。她把写好的欠条递给雅娟，让她给钱建功。上面写得很清楚，她承认雅娟有这个房子的一部分产权，经过协商，等她死的那天把房子卖了，该归雅娟的那份归雅娟。

　　林母在欠条上签了字，也按了手印，是有效的。雅娟并不是十分想要那个房子，多少年了，就是老太太对自己好。现在林母都这样了，林家几兄弟也都很困难，她不想让人家恨自己。再说，凭什么把房子给钱建功？林母硬要她拿着，有了这个，钱建功就可能消停几天，至少能咽下这口气。雅娟这么活受罪，林母看着心里头难受。她坚持要刘雅娟在上面签了字，就当除了自己的一块心病。

　　7

　　王茜败给吴玉华，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她坐在自己办公室，上网查离婚协议。网上蹦出很多离婚怨女发出的帖子，王茜随便浏览着那些耸人听闻的标题。其中一个叫做“宁嫁败家，不嫁孝子”题目的帖子吸引了她的注意，这不正是写的她吗？她自嘲地笑笑，关掉了页面，拿起了电话，打114，开始查询吴玉华医院的电话。好吧，就像林国栋说的，这是最后一次。

　　她拨通了医院总机，找到宿管科的电话。拨过去一问，果然如她所料，医院根本没有分房。她以一个同事的身份投诉：“那财务科的吴玉华怎么说自己排上队了，她把房子都上交了，我这边宿舍也可以上交啊！”医院宿管科的人嗤之以鼻：“别在这儿诈，我没话给你套。她交给谁了？反正没交给我们。分房，这什么年头的事儿了？你的房子可以交啊，几百人憋着要呢！交完了可就完了，管收不管分。”捣什么乱？要分房，下辈子看情况吧。

　　为了揭开那个女人的真面目，王茜一不做、二不休，以去找行业协会的胡总经理为理由，离开公司来到吴玉华的宿舍房。当她敲开吴玉华宿舍门时，才知道，她的房子已经在昨天，也就是吴玉华刚搬走，就租了出去。房子一般，但交通还可以，价钱比别处便宜两百，两千三一个月。吴玉华算得清楚，等一个月租不出去也是亏钱，不如先租出去，后面再找愿意高价租的，这叫骑着马找马。而且，她还跟租客说明白了，今年优惠明年涨价，一点都不吃亏。

　　了解清楚敌情之后，王茜更气了，也不回公司了，给胡毕昆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给自己圆谎，直奔医院找吴玉华。

　　8

　　吴玉华这样折腾，也有些捉襟见肘，组长已经开始提醒她请假有些多了。因为她的刻意维持，和组长的关系还可以，组长就没有过多地为难她，考虑到她婆婆身体不好，家里一堆乱糟糟的事，又没耽误工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组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王茜眼中可不揉沙子，于是，两强相遇，一场妯娌之间的高端对决在医院楼道中上演了。

　　王茜找到吴玉华的地盘，主动出击，自然是有备而来，她先打一个比方，这个家现在好比一条船，大家都在这个船上，各自有个船舱。现在船破了，每个船舱都漏水，就要想办法利用现有条件堵上窟窿，大家一起努力分工合作，一起渡过难关。而吴玉华现在就是拆人家的船板补自己的。这样弄来弄去，船不还是得沉了？到时候她吴玉华怎么办，要搭上救生艇把别人扔在船上？

　　吴玉华也不是吃素的，一听这话，她就翻脸了：“我拆谁家船板了？家里哪件事情我没出力？”王茜不慌不忙，问起她医院在哪儿盖房，这是房子的问题，更是做人的问题。她的房子是被收了，不过是被一个姓邓的租客收走了。人做事不能太绝，而且要是想动心眼，总得把事情做得更圆。撒谎是很难的，撒了一个，就得撒好多来圆，而且撒的谎越大，戳破的时候就越难堪。

　　王茜拿出一个大嫂的范儿，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给她讲她这个谎的后果：“你撒谎骗老太太，这个责任你也得承担得起。老三的老婆撒了个谎，结果你都看见了。不瞒你说，我给你们宿管科打过电话，你们宿管科对于有人说要分房子也很愤怒。你也不想在医院里担这个散布谣言的骂名吧？”吴玉华当然不怕她，眼红房子就直说，扯什么大道理？

　　王茜也就不再客气，把她做的事，都给她说了出来：“现在房产证上没写你的名字，老太太要是不高兴了，在遗产上少分给你十几平方米，到时候你可也不好受。我劝你还是别贪小便宜吃大亏。我告诉你吴玉华，你做的事能糊弄陈金巧、林国强、林国栋，糊弄不了我。你唆使老三劝妈去养老院，还打着我父母要来北京的幌子骗老太太同意，包括这次骗老太太，这些事我全都知道，而且忍到现在。我为了我爸妈来北京的事情和林国栋打过多少场架？他到现在还赖在我头上，你为了你自己的目的，根本不在乎牺牲别人的家庭。你有个患心脏病的女儿，我们是应该照顾你一点，不过你做事也不要太过分。谁家没个病人，了不起啊？”

　　这话里的威胁，傻子都能听说出来，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房子。林国栋在国梁和国强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可是这台戏她王茜是帮他唱不下去了，她和林国栋一穷二白，需要用老太太的房子。

　　吴玉华刚搬进去一天，屁股还没坐热呢，当然不想搬。可是，如果王茜把事情真相说出去，吴玉华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另一方面，王茜也不想把她逼急了，保证只要林母这边事情一完，她立刻回美国，绝不会像某些人那样，想着霸占着这个房子没完没了。

　　既然撕破脸了，吴玉华就不顾忌什么了，直接摆出泼妇的本质，警告王茜不要落在她手里，她可不是吃素的。王茜一点都不怕她，事情归事情，这层窗户纸大家还是别捅破了，要不日后不好见面。她给吴玉华一个星期，不搬家后果自负。吴玉华真急了，不顾不远处窗户里指指点点的医护人员，大声喊着自己就不搬。王茜停住已经迈出去的脚步，让她可以试试看，她也不是吃素的。

　　一向呼风唤雨的吴玉华这样严重地吃瘪，气得双手颤抖，把手中一根铅笔撅成两半。

　　9

　　钱家，两个女人也在上演一场对决。

　　刘雅娟又回来很晚，刘金凤给儿子做晚饭。刘金凤要亲自出马，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吃里爬外的女人。钱建功也有些后悔，知人知面不知心，刘雅娟长得也慈眉善目的，心术怎么就不正呢？不过，他有自信，跟他斗，刘雅娟还差着点道行。刘金凤不放心儿子：“女人要动起心眼来，男人还真不是个对手，尤其是刘雅娟这种嘴上不言不语的，那肚子里能安着一百八十个转轴，待会儿我得探探她的底。”往坏处想，这个女人保不准已经在外边搞上破鞋了，钱建功眼睛一厉，要真那样，他宰了她。

　　正说着，刘雅娟开门进屋。刘金凤就开始骂，不给男人做饭，不顾家，一天阴着那张脸，比死人多口气儿！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刘金凤都懒得说她了，说了也白说，她直接问她房子的事：“建功再怎么着也是为你好，他可是帮你要你的钱。你自己不会保护自己的利益，建功是你男人，他帮你干，这是理所当然的。”刘金凤觉得刘雅娟站错了队：“他老林家这么对你的丈夫，你不得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什么东西，敢叫警察，想害死人啊？就冲这一点，你现在都应该把你的房子收回来，有他们这么骑着脖子拉屎的吗？建功受了这么大委屈，你看着就一点不心疼？”

　　雅娟叹口气：“妈，咱们家也不是过不下去，添那一年六千块钱，还就能富了吗？林家老太太现在住在养老院，一个月好几千；林家老二孩子先天性心脏病，等着花一大笔钱做手术。我是跟他们家没关系了，可毕竟都是熟人，我不能落井下石啊。建功那几次上人家闹，闹得人家赔了好几千块钱，还把预收款都退了。将心比心，谁活得都不容易，咱们得饶人处且饶人，落个心安理得不好吗？”

　　刘金凤不干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建功帮你讨钱，他还不心安理得了？那受苦的人多了，路上那么多要饭的，报纸上那么多得病的，你都挨着个儿地救吗？这年头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你顾好你自己和你丈夫就不容易了，哪能天天顾着别人？再者说，你管了那么多年了，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又不是她闺女，一个离了婚的儿媳妇，凭什么给她养老送终？你把这钱要回来养活你自己儿子行不行？我们家又不贪你的。”

　　钱建功插进来，她就是个榆木脑袋，说不明白。刘金凤非要把话说完：“自己家的事我能不管吗？不能眼瞅着她犯糊涂。雅娟，你今天必须拿出个态度来，新账老账跟他们林家必须算算清楚。我们建功帮他们把孙子都养活这么大了，亏了多少钱啊？”

　　刘雅娟看了一眼刘金凤，想说什么终于是没说出口。刘金凤不依不饶，非要她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刘雅娟被逼急了，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钱，我是绝对不去向他们家要的，因为我实在做不出来。但是建功帮我养了这么多年林超，我很感激他，房子将来我要回来给他，算赔给他的损失。现在我不要，因为林家的老太太还健在。你们也不要老说她家的坏话，林家老太太和我有约定，只要她走了，房子立刻还给我，只要她还给我，我马上转到钱建功名下，这样行

　　不行？”

　　雅娟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欠条，递给刘金凤：“把这个给你们，就算凭证！但是从今天起，不要再纠缠这个房子的事！”雅娟把菜用力放在盘子里端出厨房，心里满含委屈。刘金凤和钱建功凑在一起看纸条，这下他们放心了，也没有话说了。可是，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见的林老太太呢？刘金凤指着儿子：“你个傻蛋，我就知道有猫腻！”

　　10

　　被王茜在医院揭了原形，是吴玉华的奇耻大辱。这口气憋在她心中，那叫一个怒火中烧。林国梁也跟着一起大骂王茜：“我得找我大哥好好说道说道。这兄弟要是这样，干脆甭当了，都撕破脸了嘛！你也别在国内假模假样，留下钱滚蛋吧，用你在这儿装大尾巴狼？没你这么些年也好好的！”吴玉华拦着他，不让他去找，说这些气话没用，她要搬家：“现在小辫子抓在人家手里，要是真捅到老太太那儿去，你受得了吗？咱们现在只能退。这叫退一步风平浪静，忍一时海阔天空。”

　　当然，不能太便宜这个王茜了。吴玉华眼睛里露着阴狠：“只要咱们退了这个房子，我马上就在老太太那儿告她一状，想舒舒服服住进来，门儿都没有！到时候我让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这次是咱们办事太草率了，我光想着把老太太糊弄过去就完了，没想到王茜有这个手段。不过这回我心里有底了，绝对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11

　　于是，林国梁夫妇搬到林母家里住了两晚上之后，就搬了出去。按下林月彤气得又跟吴玉华大发一顿脾气不表，单说吴玉华要报复王茜的事。

　　前脚搬完家，后脚她就到了养老院。她有求于婆婆，姿态放得那叫一个低。演戏要做全套，她不仅给婆婆带了桃子，说桃养人，让她多吃，而且还非要给林母脱了袜子，给她剪脚趾甲，说脚趾甲长了费袜子。

　　吴玉华这样做，林母心里当然非常舒坦。自然而然，婆媳俩就唠起了家常。说到那套房子，吴玉华突然抽抽噎噎哭起来，她含泪带屈地说：“妈，我让人给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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