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来“人”一身缟白,只有指甲上染着血色的殷红,长长的发一直垂到了腰间,头低低垂着,走路悄无声息的,很是骇人。
她旁若无人地走到铜镜前,兀自拿起梳妆台上的那个象牙玉梳,头微微侧着,一下一下地梳着那长发,时间悄无声气息地过着,好似在煎熬着人心。
躲在房屋上的那人吓得差点笑出声,给自己心理建设:娘娘说过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没有鬼,一定是有人在搞鬼的……
他一直在碎碎念,但宫里的闲言碎语却不停地往脑子里蹦,就像是中了病毒一样。
“阳气的味道……”这是人的声音,明显不是,这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声音,嘶哑而且枯槁。
那人没有忍住,衬着皎洁的月光往里看,那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只是脸过于白,白得像鬼,唇过于红,红得像鬼,特别是那双大得不似人类的眼睛以及眼睛下的两行血泪,这不是像鬼,这就是鬼!
而那鬼和他的眼神相对,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慢慢从凳子上飘起来,直到和他距离不到一尺距离的时候,他大声尖叫起来:“鬼呀!”
他的叫喊并没有让那鬼距离自己远一些,相反,那鬼的手慢慢伸过来,就要摸到自己的脸了……
他的脚下一滑,人就从房屋上跌落下来,他的心脏跳得太过,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落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幸好,只是上了腿。
顾不得腿痛,这个长乐宫他可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马上跑了回去。
回到朝霞殿的时候,孟潇正优哉游哉地喝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有鬼啊,真的有鬼啊,太吓人了……”那人一见孟潇就跪下来,每句话都离开个“鬼”字,看来真的吓得不轻。
“看你这点出息,站起来给本宫好好说,若是再这样话都说不清楚,本宫马上就让你去见鬼!”孟潇示意让宫里的人都退下,只剩下了文竹。
那人将所见所闻都讲了一遍,孟潇眉毛微皱,倒是没有说话。
“娘娘,奴才说的都是真的,那长乐宫确实不干净,您不是也听到过流言么,依照奴才看啊,这无风不起浪,若是那长乐宫真的没有什么猫腻,那些流言怎么会传出来的?”
那人怕孟潇不相信,连忙解释,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孟潇打断了他:“本宫让你去长乐宫将那沐安香换成换成梨落香,你做了么?”
梨落香是道霸道的落胎香料,难得是个和沐安香味道极相似,一般人都是发现不了的。
“奴才还没有来得及换就看到了那个女鬼,要是奴才再晚一些,只怕就见不到娘娘您了……”
这话听在孟潇耳朵里,就成了另外的意思了,所以她一脚将那人踹到地上,语气很糟糕,显然她是不相信的:“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本宫留着你有何用?”
“娘娘,不是奴才推脱,是真的有女鬼,是真的!”
那人还在解释,但孟潇已经不想听了,对文竹使了个眼色,文竹心领神会:“还不快滚,在这里碍娘娘的眼做什么?”
那人连滚带爬地出了宫门,孟潇盯着他的背影,对文竹低声道:“这人头脑已经不清醒了,记得不要让他胡说。”
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文竹自然明白,点头答应,回想到那人的话,有些迟疑道:“娘娘,那人虽说也有为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开脱的嫌疑,但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想必那长乐宫的还真的没有少费心思,又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
“糊涂家伙,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一个人不行就再派个人,我们朝霞殿多的是功夫好的人。”
孟潇将一包梨落香扔给文竹,兀自进了内殿。
这边孟潇并没有将鬼神之事放在心上,而长乐宫也很安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姑娘,昨夜你睡得太晚,今日便多睡一会儿吧。”苏婉进屋的时候,周槿欢已经坐在铜镜前了,眼睛失神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婉儿,我就想好好地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怎么就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呢?”她感慨,昨夜发生的事情都在她的预期内,但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姑娘不要想那么多了,后宫历代都是是非地,娘娘保护好自己是最重要的。”苏婉一开始觉得自己在周槿欢身边能保护她,但其实并不然,这后宫从来都不需要武力。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正要吃饭的时候,孟潇来了。
她此趟过来的目的很简单,看一下周槿欢有没有擅自将熏香换掉。
对此,周槿欢心知肚明。
“周妹妹,可是吃了早饭?”孟潇很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见她轻轻摇头就让文竹将东西端上来:梅花豆腐、奶油松瓤卷酥、清炖金钩翅、玫瑰粥……
东西多是应季的,但很精致。
“姐姐也没有吃呢,妹妹便陪着姐姐吃些吧。”孟潇拉着她坐下,倒显得她是客人一样。
刚吃了几口,孟潇就放下了筷子,周槿欢倒是想吃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了,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姐姐这些日子胃口不太好,妹妹不用管我,只管吃就好了。”孟潇这样说只是客气,万万没有想到周槿欢很听话地拿着筷子接着吃,而且一时半会儿都不见结束的架势。
大约有半个时辰,周槿欢才将筷子放下,“不好意思”地赔罪:“娘娘莫怪,槿欢这些日子吃得比较多。”
其实她本来想说,这些日子胃口好的,但怕孟潇掀桌子就忍住了。
两人闲扯了些话,随后孟潇就进入了正题,拉着周槿欢柔声道:“姐姐这些日子不是胃口不太好么,昨天请御医来看了看,正巧和御医说起沐安香的事情,那御医说沐安香和一味药配合着熏香对孕妇最好了,这不,姐姐正好将他也请过来了,不然咱们加点?”
“劳烦娘娘费心了,槿欢真的心有不安。”周槿欢只想暗暗嗤笑,但表面上很谦卑。
孟潇很高兴,让御医进来,那御医细细辨别了那沐安香,像是无意地说了句:“俗话说,一寸沐安一寸金,微臣还是头一次闻到如此极品的沐安香。”
“那是娘娘抬爱,将沐安香赏给了我家姑娘,不然这长乐宫怎么能有如此稀罕的?”说话的是苏婉,可能她也知道这话周槿欢是万万可不了口的。
那御医将熏香调好之后就下去了,两人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孟潇就找了个借口走了:“周妹妹天天呆在长乐宫可是要闷坏了吧,不如出去转转?”
周槿欢笑着摇摇头,孟潇接着道:“不仅是姐姐呢,还有贤妃娘娘,她也去,你们姐妹也能聊聊天……看我说的这什么话,贤妃娘娘许久不曾来长乐宫了吧?”
“贤妃娘娘自然是贵人事儿多,哪里顾得上我这个堂姐?”
“周妹妹这样想就对了,现在咱们皇上没有皇宫,人家作为三妃之首可不是事情多,哪里像我们这样的闲人?”
能从歌女到丽嫔的女人,还从不信鬼神,这样的女人绝对不蠢,脾气冲,容易冲动只是她的性格缺陷,并不影响她的智商,更何况她身边的文竹也是个聪明人?
“姑娘,这丽嫔最后那话是什么意思?”孟潇一走,苏婉就将门关上了,她一向不喜欢孟潇。
“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要挑起我和薇儿的矛盾,其实我觉得她更应该关心的是自己。”周槿欢看看那香炉,想到那多加的一味药,吩咐:“像昨天一样,请吕御医来,来,让他看看那熏香有无问题。”
“和昨天的用意一样,是为了让丽嫔放心,是吧?”
昨天周槿欢让苏婉请御医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毕竟东西是孟潇亲自送的,若是真的出了事儿她是说不清楚的,但现在苏婉懂了,周槿欢不过是做给孟潇看的。
“今夜还是按照计划来,要小心些。”
“是。”
夜晚来得静悄悄,发生的事情和昨夜一模一样,半个时辰后,朝霞殿又来了一个吓得腿直哆嗦的男人。
“真是废物,废物,本宫养条狗都比你们有用!”孟潇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提起一把剑就要冲那人捅去,被文竹给拦下了:“娘娘莫要让他的血脏了您的手,依奴婢看,那长乐宫定是有蹊跷。”
“蹊跷?”孟潇重复了一遍,眼睛里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有鬼才怪,一定是周槿欢在玩花样,那么会玩,好啊,本宫陪你玩!”
说到就做到,孟潇的行动很迅速,那是在一个月亮很明亮的夜晚。
孟潇本身并不会轻功,跟着她的是最受重视的小庆。
两人到了房顶上,照例搬了一块瓦片,看房内的动静,以前那两人所说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根本就没有什么白衣女鬼,相反,整个房间平静地吓人。
“那两人该死的废物果然是在敷衍本宫!”孟潇恶声恶气地低声咒骂了几句,谁知旁边的小庆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颤着声音道:“主……主子,诈尸了,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