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听到金玉堂这个名字的时候,嘴角便耷拉下去,慕容昭眼神闪了闪,警告道:“那人的身份复杂,你不要去招惹。”
“我是不想招惹他,可是他招惹我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还没进洛阳城身上的银子差点就被他讹干净,搞不好上辈子我杀了他全家,这回来收拾我了。”
说完赌气的将手上的湿衣服摔在案上,见慕容昭不说话,便问道:“暮草呢?我让她去寻你,若是出事了就让你分神搭救一二。”
“在后头。”
“噢,那你们内卫明日就负责护着千金公主?”
慕容昭拿下斗笠侧头看了眼缩在屏风后面的阿葵,转身坐在榻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自己的内力烘了半干,坐在那里身上还冒着白雾,加上那一双出尘的眉眼,倒真有些羽化登仙的架势。
只是,不知为何如瑾就觉得这个侧颜与昨日坐在房顶的金玉堂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
甩了甩头,将那荒唐的想法甩掉,如瑾连忙倒了碗热水递给慕容昭。
“真是辛苦大人了,累你跑来一趟,我当时也只是想有个万全的准备,毕竟洛阳城里是什么情势我也不晓得,真怕一步走错掉了脑袋。”
慕容昭捏着碗沿并没有喝,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还真看不出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不是三十六计都融会贯通了么,怎么还用求到我头上。”
“慕容哥哥说的哪里话,我的那都是雕虫小技也就对你好使,真遇到那些大奸大恶之徒,我不还得乖乖的缩起手脚自保嘛。”
如瑾又露出那副伏低做小的样子,双手撑着自己的小脸,努力的露出一个可爱至极的笑容。
慕容昭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对我除了顺手牵羊,趁火打劫,笑里藏刀……以外还用了什么计。”
此话一出,就连飞廉都笑出了声,摸了摸鼻子往梁上看去。
如瑾干笑了一声,翘起手指在自己鬓间碎发上绕了绕,眼睛一亮往前探了探身子,眨了眨眼睛说道:“还有美人计!”
“嗯……”
下巴被慕容昭用刀柄支着抬了起来,他看似认真的左右捎了一眼,点点头勉强道:“此计倒也还算凑数,不过很显然金玉堂那种人更吃这一套。”
如瑾抬手将刀推开,摸了摸自己脸,粗声粗气的说道:“他对我施美人计还差不多,妖里妖气的小白脸!花孔雀!”
慕容昭听完心情好了一些,拿着斗笠起身要往外走,如瑾见雨还下着,就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雨势这么大……”
“怎么打算对我施美人计?”
“慕容大人慢走!”
门被推开,暮草一头一脸的雨水冲进来,慕容昭侧身挡住灌进来的雨水,斗笠上的水滴到如瑾脸上,他本来抬手要擦忽然皱眉,转身快步消失在雨中。
“慕容大人真是好人!”
如瑾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把暮草拉进来,给她倒了热水,催促着她赶紧去换衣服,“不是拿了伞,怎么湿成这样。”
暮草有些支吾,从背后拿出一根被削了头的伞柄,说道:“慕容大人的身手真是敏捷,我不过是刚伸出头就被发现,若不是躲得及时,头都得被削下去半个。”
如瑾又好气又好笑,知道她是有意想要去试探,戳了她的脑袋,笑骂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你同他比划什么,简直是自取其辱!”
暮草换了衣衫,用那根伞柄敲了敲阿葵的肩膀,说道:“你刚刚跑出去做什么了,若不是去找你,阿瑾也不用冒雨出去。”
“对不起,我有些私事耽搁了。瑾姐姐,刚刚那个是内卫首领‘昭’吧。”
“嗯,你不是看到了么。”
“我就是好奇,你居然能同他说上话,听说昭卫平时谁的面子都不给冷清的很,今天看来他倒是对你不同。”
如瑾靠在凭几上,眯眼笑了笑,说道:“都是传言罢了,他是人又不是鬼,能说能笑不是正常么。”
阿葵没有再接话,走到窗口看着外头,似乎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这一晚,雨水下了许久,似乎后半夜才停了,早上如瑾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阿葵已经穿好衣衫站在窗口。
“你从昨日开始就不安,方便说一下是什么事吗?”
阿葵低头看了看湿哒哒的地面,良久才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己尚不清楚,所以也说不清楚,瑾姐姐我总觉得要出事。”
如瑾心中暗道“出事是必然的,就看这把火是往谁身上烧了。”
待到太阳升起,将夜晚的凉意驱散,外面已经响起了熙熙攘攘的人声,隐约听到有人大喊“戏场开始了!”
阿葵猛地抬起头,推门就跑了出去。
“这丫头到是怎么回事,丢了魂一样。”
如瑾接过暮草手中的热汤喝了几口,说道:“我推测这事或许与阿葵家中有关,她一看就是那种大家子里养出的女儿,天真良善却不乏敏锐的洞察力,吃的用的虽不讲究,但眼光极好。这样的姑娘居然独自一人混在庙会场内,昨夜还跑去戏场周围的兽房里探查,若不是家中事,她何必这般冒险。”
暮草点点头,两人刚吃了两口,飞廉便推门快步跑进来,神色凝重,说道:“死人了。”
如瑾倒是并不惊奇,吃了一口饼,问道:“在戏场?”
“不是,在后山。”
“后山?怎么会在哪里?法师怎么说?”
飞廉顿了顿说道:“雷电劈死。”
如瑾接过帕子擦了手指,将摆在食案上的短刀插到后腰,起身走了出去,庙会已经被官兵驱散,香客被堵在院内。
“各位请留在院内莫要四处走动!”
暮草推了推如瑾的手臂,指着另一边的角落,“阿葵在那儿。”
如瑾先前看到另一侧的金玉堂,他正摇着一把扇子侧头对身后的侍女说话,扇子挡在嘴边看不清说什么,可见这人谨慎。
顺着暮草的手指看过去,阿葵正看着远处的一个官差。
“大理寺的人也来了。”
过了一会儿,官差抬着五六个尸首从后山下来,滴答滴答的血迹晕在水洼里,有淡淡的黑色散开,如瑾一直盯着那些尸首被抬走,转眼就看到金玉堂在看着她,两人隔着人群互相掂量。
“袁如瑾,你过来!”
如瑾猛地被喊了一声,扭头朝一边看去,见是慕容昭冷着脸正看她,指了指自己,“我?”
“过来!”
如瑾迎着众人视线走过去,扶了扶嘴唇上刚粘上的八字胡,停在慕容昭身侧,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召唤草民是何事?”
“去验,陛下给你的令牌你以为是摆设!”
这么急赤白脸的做什么……
如瑾瞥了他一眼,见他面色不善,小跑跟上了抬着尸首的那几个差役,寺庙周围已经被围了起来,戏场未能如期举行大家也都散了,毕竟死人是晦气的,记了姓名便回去了。
寺庙有专门停尸的地方,平日里有一些人将棺木寄存此地。
所以那些衙役直接就将尸身都抬了过去,如瑾跟在后面,扭头见慕容昭和一位官差说话,神情冷淡眉心微拢,一脸的不近人情。
旁边那人应该是大理寺的什么官员,方正脸小短胡子,一双眼精光四射,正听着慕容昭的话频频点头。
见如瑾看过去,慕容昭用刀柄指指停尸房示意她进去。
暮草和飞廉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如瑾的小箱子,立在门边等候。
如瑾拎了箱子跟着衙役进去,蹲下身刚要掀开白布,就被人推开。“做什么的!别在这里捣乱,出去出去!”
“这是陛下亲赐的令牌,这位官差要不验一验,我可没有功夫过来捣乱。”
“我怎么晓得你这是真是假!”
两人正瞪着,慕容昭走进来,“这是仵作,你忙自己的去。”
“昭卫大人请赎罪,是属下不识这位先生……!”
如瑾“哼”了一声将令牌收起,一撩衣袍便蹲了下去,白布掀开,看到里面那人的样子,她便沉了脸。
雷电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