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本宫衣裳上的气味有些不同。”杨婍玥刚走,晚歌才想起要换一身衣裳,她午憩时换了闲装,见杨婍玥时仅披了件外裳,白茶为她更衣时,她嗅到了与平日不同的地方。
白茶回道:“是内务府新进了一批上好的熏香,奴婢觉得好闻,想着给娘娘用上了,娘娘可是不喜?”
晚歌仔细闻了闻,倒是没闻出什么问题,只是这香从前没闻过,很特殊。
“挺香的。你这几日不曾去过内务府,何时领回来的?”晚歌又仔细闻了闻,觉得这香很好闻,再没有别的香气同这个一样,闻过一回便会记住的。
“是月季姐姐,”白茶答道,“月季姐姐去内务府领月俸的时候碰上公公们准备送香料来娘娘这儿,见到月季姐姐,以为月季姐姐还是娘娘宫里的人,便给了她,月季姐姐干脆就主动送来了,还托奴婢向娘娘问安。”
“月季?”晚歌倒是记得有这么一号人,她在锦秀宫那会儿天天想着上位,萧逸笙有来看晚歌的时候,她总会精心打扮一番,非要来给萧逸笙端茶送水献殷勤,晚歌看着不舒服,渐渐冷落她了。
再后来晚歌不得宠,她带头领着好几个宫人请辞离开,晚歌重病在身哪管那么多,之后就不曾见到她。
“呵……这会儿倒想着讨好本宫。”晚歌想起方才离去的杨婍玥。“虚情假意。”
晚歌没有多理会,这香料本就是专属于她的,换个人献上来的殷勤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差别。
她正打算再教唆白茶去太医院寻江泽帮忙,哪知瞥到门外刚进来的萧逸笙。
晚歌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待他,索性装作没瞧见,继续喝她的茶。萧逸笙则是走近了些,边走边道:“晚歌,你方才同昭贵妃说了什么话,叫她那般伤心?”
萧逸笙倒是无意在问,但到了晚歌耳边可就是另一番味道了,她放下茶杯,低声道:“她动作倒是快,陛下这就就知道了。”
“晚歌误会她了,”萧逸笙坐到晚歌身边,还未说完话,先闻到了一股异香,“晚歌换了新的香囊?”
晚歌垂下眼,道:“内务府说新进的香料。”萧逸笙想了想,大概是知道了:“是了,白日里陆尚书说托下洋友人从外邦带来的香料,珍惜得很,我想着也没用,干脆让人拿来给晚歌。”
晚歌愣了一下,抬眸问道:“只有臣妾有?”
“嗯。”萧逸笙笑了一下,道:“晚歌莫要费什么功夫要避子汤了,整个宫里消息我都传遍了,谁敢给你?”
“……”原来是这样。但晚歌本就不是因为避子汤的事情迁怒杨婍玥,默默地开始想别的办法。
萧逸笙见晚歌兴致不高,道:“杨婍玥是还同晚歌说了别的话,惹晚歌不高兴了?”
晚歌忍不住道:“陛下倒是真心疼她,跑臣妾这质问来了。”萧逸笙愣了一下,道:“晚歌既知是误会,何必揪着不放,你们二人那般熟络——”
“臣妾同她不熟。”晚歌淡声道,“陛下才是误会,臣妾何时同贵妃交好了?”
萧逸笙语噎,无奈笑道:“晚歌气得不轻,怎的了,这才多久未见,”他探身离晚歌近了些,“莫非要我一直待在晚歌身边才行?晚歌早上时候可爱些。”
晚歌定定地看了萧逸笙好一阵,心中默念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轻信他,何况……他还在替杨婍玥说话呢。
萧逸笙他这副说辞,对着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他待我只是逢场作戏,我却要对他一往情深。
杨婍玥倒是提醒她了,否则她差点被萧逸笙下了迷魂汤,忘记陆婠仪那一茬。
白茶觉得自己站在边上有些不安,也不知昔日里同娘娘交好的贵妃娘娘怎么就让娘娘不悦了,而自己今日奉了陛下的命令又一直忤逆娘娘……
白茶有点担心,毕竟自家主子到底也是皇后娘娘,饶是她不曾怨怒过自己,也不免害怕娘娘生气了,自己承受不住。
白茶想起初次见到晚歌那一日,晚歌动怒,杖毙了两个多嘴的婢子。连贵妃娘娘那样会说话的人也让皇后娘娘不高兴了,白茶好怕自己今夜也要脑袋落地。
莫楠看出白茶在发抖,但不知白茶脑袋里想着什么事情,毕竟她昨日一早就被陛下带去御书房整理奏折去了,直到方才才理好,陛下刚放她回来,此时一无所知。
“白茶,”莫楠小声道,“你作甚抖成这样,你怕什么?”
“楠姐姐,你说……”白茶声若蚊蝇,“奴婢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呀,娘娘今天好像很不高兴,而且连贵妃娘娘那样的人,都让皇后娘娘骂了……”
莫楠纳闷地笑了,道:“你能做什么事情让娘娘动怒啊?”她哼了哼,“倒是贵妃娘娘这种双面人,呵,娘娘早点发现还更好呢。”
白茶不懂,只是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后怕地瞥了娘娘一眼。
晚歌低下脑袋,不打算跟萧逸笙再多打交道,干脆一口气把话说满:“陛下今日无事便回罢,若是陛下特地来为爱妃讨个公道,也恕臣妾无力奉陪,臣妾一时控制不住怒气出言伤害了妹妹,是臣妾不对。”
萧逸笙刚打算反驳“我何时怪罪过你”,转念又想,惊奇道:“晚歌这是呷醋了?”
晚歌瞪大双眼看他,语塞:“我——”连臣妾二字都忘了说了。
萧逸笙笑弯了眼,余光瞥了边上的莫楠和白茶一眼,摆了摆手。白茶如蒙大赦,拽着莫楠头也不回退出去了。
晚歌又气又羞,干脆起身走开了,总觉得在萧逸笙身边透不过气:“随陛下怎么说。臣妾乏了,陛下请回罢。”
萧逸笙站起身跟过来,站到她身前:“皇后歇息得这么早?今日还要留在皇后这处晚膳呢,用过晚膳以后再去歇息。”
晚歌一听,不乐意了:“陛下打得好算盘,还想再灌臣妾酒不成?”她自己说着,面上却红了起来,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背过身去:“总之今日,锦秀宫不接待陛下这尊大佛,臣妾累了。”
萧逸笙在她身后,似是若有所思:“当真累了?”
“对!”
“晚膳也不想用了?”
“对!”
“行罢,”萧逸笙居然妥协了,“皇后这么早就寝,我也拦不住。”
晚歌松一口气:“恭送陛下。”她抬足便走,被萧逸笙一把拽回了怀里,搂得死死的。晚歌吓一跳,挣扎,萧逸笙埋首,在她耳边低声道:“走得倒是利落。”
他将晚歌打横抱起,准备抱她去寝榻,“皇后既然这么着急,我也只好——”
“……陛下,”晚歌知道自己争不过他,干脆放弃挣扎,商量道:“臣妾知错了,臣妾忽地又觉得腹中饥饿,要不……”
“晚些吃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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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要求别太过分了!”陆原背过身去,“你要为父把家中珍藏多年的苏合香供出去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为父去找陛下,让陛下见你?”
他忍不住骂道:“留不住陛下的心,你倒是真废物,也有脸来为父这要这要那?”
“父亲,”陆婠仪德妃当久了,惯于高高在上,此时要低下头来都倍感牵强:“再帮本宫这一回,父亲供了上好的香给皇后,陛下多少给父亲几分薄面,也会来见本宫一回。”
陆原看起来并不乐意:“为父将你送入宫中,是让你帮为父官场得意,不是让你来给为父添堵的!”他转过身来看着陆婠仪:“我作为一个大臣,去跟陛下说,去见我女儿一面?可不可笑!你是嫔妃,你见他还得靠我?我不过一介尚书,我还能左右陛下今晚留寝何处不成?”
陆婠仪眉头微微跳着,她努力让自己按捺怒火:“父亲若是能让陛下来见本宫,本宫自然有办法。”
“哼!”陆原甩袖,“你的办法有一个生效的吗?三天两头让人把我喊到宫里来,你当我很有空闲?”
他边说着,边迈步离开了。陆婠仪死死瞪着他离开,骂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宫叫嚣,自己政绩一塌糊涂,陛下没罢免你说不定就是看在本宫的面上!”
陆原从来就是把她当成官场上位的工具,陆婠仪自幼练琴练舞,只有练得好了,陆原才会分她一缕目光,不然都不会正眼看她。
凭什么纪晚歌独得皇上恩宠,杨婍玥又是相国府的心头肉,只有她陆婠仪生来就要被利用?
陆婠仪不甘。
只有她计谋夺得陛下宠幸的时候,陆原才会来见她,才会陆婠仪要什么他给什么,才会满足陆婠仪的要求。
陆婠仪又何曾没有对这个父亲抱有过一丝期待?
当初她被纪晚歌罚了掌嘴,托书信予陆原诉苦,结果换来一纸谩骂,和更加严苛的管教嬷嬷。
“在这宫里,谁都靠不住……”陆婠仪喃喃自语。她回想到许多事情,又将自己的生身父亲骂了一通,最后苦涩地泛起笑来。
月季跟在她身后,努力想着该说哪些漂亮话哄德妃开心。她在陆婠仪身边的这些日子,逐渐得到重用,挤掉了陆婠仪原本的随侍,成了新的亲侍,她自得地认为自己已经站稳了脚跟。
月季斟酌开口:“娘娘,还有奴婢在呢,奴婢永远追随娘娘,愿为娘娘效劳。”
陆婠仪扭头看她,笑了一下:“这可是你说的,本宫记下了。”
娘娘明明在笑,但不知为何,月季起了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