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闹元宵,这些时候海边上占着地利,倒也不算太冷,虽然海风常来,但茅屋立在背海背风的山窝儿里,只怕就连台风来了也不必担心被吹着。
到元宵节时,贺沧海基本上已经可以提着两桶水上山下山不歇气儿,而且桶里的水涓滴不洒。步法上,贺沧海也有很大进步,至少一趟下来不会把树枝撞得东倒西歪,也不会湿透衣裳,对贺沧海这惯用蛮力的人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
上元一过,贺千里就说道:“哥,从今天开始教你开山拳,不过上山下山的练习还是不能停,有道是练功千日疏于一时,所以一天也不能歇知道吗?”
这话也就对贺沧海说说,对贺秋水她是不说的,至于对自己那就更不说了。练是经练,不过练习技巧和力量是完全不同的练法,技巧需要悟性,力量则真是需要坚持不懈。
贺沧海一听说有招儿练,高兴得很,至于提水上山下山,现在对他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知道知道。”
大开大合的开山拳,需要的其实仅仅是力道,它直来直完,技巧有但是比起大极、长拳一类,它的技巧几乎可以忽略。开山拳就是以力降会,招式干脆利落不花哨,开山拳只需要你力量足够,那任何花哨的招式都可以一拳过去,打得人满脑袋包。
其实真到了力拔山河这境界,开山拳都不需要,随便抡俩几百斤的大锤,一锤砸下去谁也受不住。如果打群架,那就得用流星锤,一舞起来谁敢近身,不是找不痛快嘛。
说起来,剑好看,刀霸气,暗器出其不意,可流星锤最打群架,等舞得针扎不进水泼不进时,抽冷子拍倒一个,再冷不丁放倒一个,当真是群殴群架必备!
“开山拳说是一力降十会,但它还是有点儿技巧的,比如肘腕臂,还有手上想要有力道,得从脚上开始发力,你这样光靠手是不行的。人的手能有多大劲儿,你得从脚带动身体,然后把整力道发在拳上……就像我现在这样,你试试。”贺千里示范完后觉得自己用这开山拳,简直比花架子还要更花架子一些。
但是贺沧海一比划,自己踅摸几回,不断熟悉招式,并且按贺千里说的那样去感觉力量从脚到腰背,再到臂、肘、腕,然后发在拳上,再一拳砸出去,居然有了破风之声。
虽然破风之声和海边风大到底有些关系,但至少说明速度、力量都已经达到了要求,现在贺沧海还缺对开山拳的领悟。不论什么功夫,了然于胸是不够的,就像贺千里似的,一招一式她能倒背如流,但一点儿用没有,所以的招式都需要领悟,领悟后才功夫,而不是招儿。
“哥哥好厉害。”贺秋水这小狗腿子在旁边拍掌叫好。
惹得贺千里瞪了她一眼说:“练你的太极拳,最近的套路都很复杂,你上点心好不好,老是分心二顾。你这样练功快是快了,可还不如哥一步一个坑儿来得好,速则不达,秋水你是太快,所以到现在还是个练招儿的!”
她说的这些话老成得很,完全不像是小孩能说出来的,但是架不住另俩也是小孩儿。贺沧海在观察力上纯粹是零分,而另外一个说话比她还鬼精鬼精,所以完全没人对她说话老成表示疑惑。
当然,她在外边儿还是尽量像个小孩儿,贺秋水其实也一样,俩人在外边,就是典型的六岁小姑娘。
见贺千里训话,贺秋水就朝贺千里做个鬼脸,然后继续老老实实打着自己的太极。
“姐姐,练好了可以我们可以飞吗?”贺秋水终于问出句小孩儿话来。
“不可以。”反正贺千里没见过会飞的,不过小二层楼下来屁事没有倒是常见。至于像电视武侠小说里演的那样枝梢水波上飘飘然来去,那只存在于电视小说里,现实里没见有这样儿的。
“可是江湖中人不都是飞檐走壁,高来高去吗,为什么我们练得这么辛苦还不能飞。”贺秋水又问道。
辛苦……贺千里瞪了一眼说:“你还辛苦呢!”
颇为不好意思地笑几声,贺秋水说:“我继续练,我继续练……”
倒是贺沧海接着话茬子问道:“千里,为什么不能飞。”
“飞,说书人讲的故事里侠客们才会飞呐,你们要想知道为什么咱们不能飞,得先逮个能飞的**给我,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们为什么!”贺千里如是回答。
于是那俩都老实了,继续各练各的,这俩看来也是只听过传说没亲眼见过。
至于生计,除了贺千里卖鱼、贺沧海打猎外,他们又添一项新的收入来源――贺秋水给一家成衣铺做衣裳绣花儿,给的价钱还颇高。这高当然也是相对他们现在的情况而言,其实一小孩儿去,怎么都要克扣一些,虽然这三人去成衣铺时说的是:“娘病重,不方便来,这才让我们拿来卖。”
但该克扣的人可没手软,三小孩儿也知道不能多说,万一要知道尽是几个小孩儿人还不定怎么克扣,道是无奸不商嘛!
辗转到夏季时,贺沧海的开山拳打得有形有意,只是贺秋水的太极拳依旧还停留在练招的境地半些没进境。
这日三小孩儿在街上听来一个消息,说是福县出了桩大大的命案,现在各地都发下来海捕公文,这命案的事主不是别人,正是胡家婆娘。
“那胡家婆娘惯常和邻里处得好,却不知怎么死在了邻居刀下。”
“我听说是为一件东西,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邻居,为一件东西……
估小孩儿互相看了一眼,到暗处时各自抖了抖,不是他们要胡思乱想,实在是这事儿听着都像是为那匣子而起的。
“姐……姐姐,不会是……”贺秋水一紧张就说不话利落话儿。
“别胡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贺千里也没敢让她说完,连连摆手,还特意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多说了几遍。
如果说这件事只是让他们吓着,那么接下来几天有人在镇上打听贺大山和贺二丫就让他们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幸好仨小孩儿在街上,人都连姓都不知道,只从仨人彼此叫唤里知道他们的名儿:“别紧张,这镇上都没人知道咱们姓什么,以后如果有人问起,我们就说姓何。他们只知道咱们是兄妹俩,可咱们有仨个,应该不会疑心到我们头上。”
不过这样一折腾,仨人也没敢再改变日常作息,不过该卖鱼的还得卖鱼,该做衣裳的也不能停下,要不然更扎眼。唯一改变的是,三人练功都比从前更认真,尤其是贺沧海,一套开山拳几可碎石。
这日在镇上,贺千里明显觉得有人在周围盯着自己和贺秋水,贺沧海把东西送来就回山上打猎,所以贺沧海不在这儿。等到下午时,才有人装作不经意似地走过来,买了几串烤串然后又装作极不经意地说起:“诶,你们知道那叫大山和二丫的兄妹俩吗,我是他们的亲叔叔,听说胡家出事特地来找他们的。找遍了好些地方都没见踪影,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大山、二丫,这镇上有好多叫大山和二丫的,你问的是哪个?”贺秋水多机灵,小脸儿一撇天真无辜地反问那人,这比说不知道效果好上太多!
那人愣了愣,笑道:“兄妹俩姓贺,噢,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姓?”
“我是何千里,这是我妹妹何秋水,我们俩还有个哥哥叫何沧海,本来还有娘亲的,可是……”贺千里话没说完眼泪就哗哗往下掉,那悲恸模样,只怕是好亲妈来了都得以为自己有个好歹。
“姐,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贺秋水也是实力派,眼泪说掉就掉,要是贺沧海来了肯定没这效果,那家伙哭不出来。
来问的人见俩小姑娘哭成一堆,周围的人又指指点点,遂安慰了几句转身离开。贺千里可没停下,非得哭得闻着伤心见着流泪,真以为她们死了亲妈不可。
她不停下,贺秋水就跟着嚎,最后……原本要卖一天的烤串中午就卖完了,还多收下许些银钱,这让贺千里差点决定改行唱戏,碣石镇上有钱人真多啊!
俩姑娘一回海边就合计着弄了个骨灰坛子放在屋里,还有模有样地供起来。不但这样儿,贺秋水还用几块儿旧布头做了几身大人穿的衣裳,从里到外都有,连线都用的是旧线。
最后两间茅屋里用许多零零碎碎地东西摆在一块儿,用以证明从前真有个成年女人生活在这,而且是病死的,破药罐子和药渣儿他们都没落下!
至于这些从哪儿来,想想办法总会有滴~
以至最后贺沧海回来都有些受不了他这俩妹妹:“你们俩用不用这样,把这屋里摆得乱七八糟。”
“就是因为原先太干净齐整,一看就像是刚搬来,这样就不像了!”
事儿做缜密些总没错,有时候一点儿疏漏就能满盘皆输,贺千里只是不想惹上麻烦,那些江湖中人动刀动剑――她很怕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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