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还有这等缘由。”
百里歌盘膝坐在石床上,耳边还回响着师尊的叮嘱。
“天,即是道。道本是无情物,错的不是道,是人!”
“顺天而为,大道显现!逆天而行,魂飞魄散!”
百里歌长叹一气,其实,他也并不是真的责怪上苍,只是他在当时根本无力抗衡。
整理了一下心绪,百里歌把念头放在了观想《三神拜天》的第一张图上。
只见图中,一个修行者成马步状站立,两手微微放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朴的法诀,头顶有三道光芒闪动。
百里歌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开始默念起这第一张图的心法口诀。
蓦地,他发现,图中的人,或者说,是那三道光芒,动了。
只见那光芒越演越甚,猛然炸裂,下一刻,三个通透的人影分散站立在图中之人的身边,一个圣洁无比,一个充满死气,一个万分妖异。随后,这三个人影开始摆出各种或神圣,或诡异的姿势,来自四面八方的能量汇成了三股粗壮的气流,直直导入了他们的身体,慢慢的,其中一道人影竟开始凝练了起来……
百里歌默念心法口诀,全身心专注在观想中,却是未曾发现,外界发生了惊天巨变!
“轰——”
巨阙被滚雷般的声响吓了一跳,紧接着,一股让他本能地感到烦躁的气息席卷而来!
生前身为修魔者,最为忌惮和厌恶的,只有修仙者!
“是仙力!如此精纯的仙力!糟了,有入侵者!”巨阙急得一跃而起。
也正在这时,灵墟道人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莫慌,是你师弟在修炼罢了。”
巨阙从未接触过天尸流的修炼法门,自是不知,一听师尊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但还是暗自咂舌:“这先天仙识果然惊人,师弟才开始修炼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啧啧啧,我也该努力了,要是被那小子赶上,我这老脸该往哪儿搁。”说着,身形一动,一道已近实质的魂体离体而出,手诀变幻间,周身各种散发着浓郁死气的古怪物什纷纷投入那红毛身体……
百里歌依旧保持着闭眼冥想的姿势,那犹如匹练的仙力自他眉心处灌入,头顶上,一个小小的人影逐渐显现。
正在这时,一道邪风刮过,存储于百里歌丹田中的魔气也躁动了起来,只见得又有一道如墨汁般漆黑的能量柱,直指他的丹田。似是不甘落后,第三道充斥着死气的灰色能量柱,也紧随其后地冲进了他的胸口。
尸窟大殿,灵墟道人轻摇着一把折扇,笑脸盈盈:“凝聚神体乃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双魂双体一旦成型,我这徒儿的修行之道便一片坦途。且不知会凝聚哪一道……真是期待啊。”
修行之人,本就没有什么时间概念。尸窟总共就他们师徒三人,现在都沉寂在修炼中,整个尸窟顿时就又寂静了下来。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尸窟外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距离百里歌死去,已有四月之久。
这一天,灵墟道人似有所感,倏地睁开双眼,整个人凭空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百里歌的不远处。
灵墟道人神色欣喜,看向百里歌,只见三具同他外貌一致的魂体整整齐齐地盘膝闭目,漂浮在其头顶,一具身穿白袍,一具黑袍,一具灰袍!
“仙魂!魔魂!尸魂!三魂已成!”灵墟道人的内心也有些激动。当今世间万道齐喑,流传于世的法门都入不了品级。也唯有仙魔两道越发强盛,尸道则是例外。因而仙魔尸三类神体无论哪一类都将远强于其他妖神体、鬼神体等。比如灵墟道人自己,拥有的也不过是仙妖尸三大魂体。
“待得其中一具魂体走下,便能凝聚神体了!”灵墟道人心中一动,传声道,“巨阙,速来你师弟之处,记住,别发出声响。”
巨阙很快便到,见此情形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道:“乖乖,师弟这修炼场景好生壮观啊!”
灵墟道人传声道:“你师弟现在证处于凝聚神体的关键时刻,容不得一点差错,你我二人为他护法。”
“是,师尊!”巨阙也知道轻重,当即便走到了石室外,轻轻坐下。
如此这般,又过了整整十天,漂浮在百里歌头顶的三具魂体终于停止吸收能量。
“要来了!”灵墟道人目光灼热地盯着眼前。
缓缓地,只见那白袍魂体率先睁开了眼!
“仙道神体!”灵墟道人点了点头,“不错,以先天仙识凝化的仙道神体,乃上乘神体,今后修行也是事半功倍……”他话说一半,却生生止住了嘴,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骇人的情景!
只见另外两具魂体,也同时睁开了双眼!
在灵墟道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三具魂体缓缓飘落,站立在了地上。在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魂体彻底凝实,化作三具实实在在的神体。
魂体实质化,这便是天尸流独门心法的绝妙之处,更是修行天尸流一派的基础,这一点哪怕是专注魂体的尸灵流都无法做到。但灵墟道人此时根本顾不得想这些,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或者说,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自尸道建立以来,天尸流也算是能人辈出,其中不乏惊才艳艳之辈,但无一不是双魂双体者。须知三神意味着魂体三分,凝聚的神体乃灵肉一体,极为独特,剩余的两道魂体,则在本体之中,毕竟人若无魂就如同死物。可如今百里歌三具魂体皆成神体,那本体肉身呢?难道他彻底放弃了原来的肉身!
“拜见师尊!”不等灵墟道人多想,眼前的三个“百里歌”纷纷跪拜了下去,而同一时间,石床上的百里歌本体竟也走了下来,拜伏在地!
“嚯!”巨阙未曾习阅过《三神拜天》,并不知详情,此刻也走了过来,“师弟,你竟然修出了三具神体,好生厉害啊!咦,你能开口说话了!”
“真的!”百里歌此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抬手看去,发现竟连原先的那些腐肉、尸斑等等也都消失不见。随后,他又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分身,只觉得自己的视角极为独特,又仿佛自己原本就是四个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师尊,这《三神拜天》果然玄妙,仅仅是观想第一张图,我便觉得自己的实力重新回到了当初,不对,是比当初更强大了!”百里歌激动道。
灵墟道人很快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他让巨阙先退下,随后指了指一旁的石床,坐了下来。
百里歌知道师尊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讲,当下心念一动,三具神体与本尊合而为一。
他不敢与师尊同坐,便躬身站在了一旁。
灵墟道人头一次露出了一丝纠结的表情:“歌儿,或许,你将走上与为师不同的修行之路。”
百里歌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噗通”跪倒在地:“师尊,是徒儿做错了什么,您要将徒儿逐出师门了吗!”
“好孩子,起来说话。”灵墟道人将百里歌扶起,笑着说道,“为师的意思,是你的前途,为师也难以预测。”接着,他便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
《三神拜天》,是天尸流先人以《尸经》为根本所创,修炼之初,先要分裂原始魂魄,进而炼出三大魂体,这要求修行者本身就具备三种不同的修为。百里歌乃先天仙识,后天被强行灌注无上魔气,又饮下冥河水具备了至纯尸气,这三类,无一不是千年难遇的至宝。
而后,其中一具魂体会凝聚形成神体,神体既是魂体,也是实体,也能修行并使用道法,甚至在普通攻击中都蕴含着魂魄攻击。神体能载一具魂体,亦能单独作战,更能以魂体姿态固守本尊魂体。但自古天尸流先人均是以双魂双体修行,无人做到练就三大神体。
这不是说《三神拜天》不够强,而是修行者本身的魂体所限。分魂已是一大考验,三种修为集于一身,更是极难达到,饶是《三神拜天》玄妙无比,也只能分个主次。一魂为主,一魂为次,神体辅之。而心法中后面所描绘的融合之法,也不过是相得益彰,相互印证。一旦所有魂体尽皆成为神体,那么主次不再,或许今后的路便难走了无数倍。
“或许是为师见识浅薄,但你多少也该知道为师为什么担心了吧。”灵墟道人看着百里歌说道。
百里歌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尊,可是我的本尊魂体还在啊。”
“什么!”灵墟道人一怔,他原以为先前百里歌的本尊肉身是由神体在外驱使。
“快将你的本尊魂体放出来让为师看看!”灵墟道人急切道。
百里歌点了点头,随后,又一个有些虚幻的百里歌出现在一旁,黑袍,白发,眼眸中隐隐有灰气溢出!
“这就是你的本尊魂魄?”灵墟道人声音颤抖地说道。
“是的。”黑袍百里歌点了点头,皱眉道,“似乎是在分魂的时候发生了奇怪的变异,我在观想的时候,原本第一张图中的那个修行者,在最后一刻伸手将我的三种修为揉为一团,而后一分为四,我的本尊魂体就变成这样了。”
心法共鸣!融合大道!这百里歌的魂魄竟如此强大!
灵墟道人惊讶地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良久,他才站起身子哈哈大笑:“我的好徒儿,你还真是不停地给为师制造惊吓,哦不,是惊喜啊!”
百里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灵墟道人。只听对方继续讲道:“天尸流自古双魂双体,修行速度已是寻常人的两倍。”灵墟道人有些欣喜地看着百里歌,“图中的修行者会出手帮你,那是你的魂魄本身就已经极为强大,以至于和《尸经》,或者说是那门神秘的心法产生了共鸣,这可是极大的机缘!你有三具皆是由最上乘修为凝化的神体辅助,为师现在还真不知道你的修行速度有多快!十倍?十五倍?哈哈哈哈!”
十倍?十五倍?
百里歌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本尊肉身。
“这还只是修行速度,道法感悟等等其他好处更是难以知晓。如此一来,你的战力便能远超寻常修行者!未来或许还能修炼真正的融合道法!”
灵墟道人说到这里一顿,平复了下心情,正色道,“但为师还是那句话,修行之途漫漫,欲速则不达,切记要打好根基!”
百里歌郑重地点头应允。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玄机册》,乃百里世家家传功法,仅为锻体之用,与心法《三神拜天》自然没有冲突。百里歌之前被远山候废除修为,强行灌注无上魔气,此刻重新捡起了这本功法。一套套行云流水的招式下来,只觉得往事历历在目。有变异的本尊魂体相助,《玄机册》很快被他轻而易举地修炼到第七阶,随即没有半点停顿地便轻松突破到了第九阶,相当于先天境界。在族里,还从未有人达到过如此高的境界,但现在就算他做到了,却同样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明月……”百里歌的眼眸通红,“百里涯!还有远山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仇恨有时候也是种修行的动力。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里,他将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在灵墟道人赠予百里歌的骨戒中,除了一些丹药外,还存有十余本仙魔法门,品级都不低,大多是灵墟道人还是修仙者时的存货。因而,百里歌的本尊魂体不断感悟着《三神拜天》第一张图的玄妙,让那仙神体专修仙道法门,魔神体专修魔道法门,而尸神体则终日在深渊迷雾中吐纳修炼,以求化尸为煞。
煞,是尸的第二种形态,成为煞之后,尸气自然也就会转变为煞气,连样貌也会更像人类,这是修尸者都会经历的一个过程。比如巨阙,现在还只是煞的初期,待到后期,样貌便会慢慢收敛,虽不可能变得清秀,但至少能成为一个红发大汉模样。尸道有一个规定,凡欲要离开师门行走世间的,必须达到煞的后期阶段。一来已形成了人形不会引起别人怀疑,二来煞气代替了尸气,别人最多以为是杀戮所致。说到底,也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有尸道这个势力的存在。
不过天尸流是个特殊的例外,只要具备尸神体,尸煞之气修炼极快,一般正常的天尸流修行者,修到尸煞初期就和常人无异。
所以灵墟道人对百里歌的要求是,达到尸煞初期,便可出去游历,毕竟一味埋头苦修成就有限,远远不如四处闯荡。
而这一天,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