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主力黑旗军和绿营兵安排妥当,唐景崧又挂念上了被人提及的澎湖列岛了。
“至于澎湖,就等军队编练完成,再让知府朱大人(朱上泮)率四营往援吧,可否?”
“如若抚台大人不弃,某愿往!”一个脸色刚毅果敢的中年武官上近一步,言辞郑重。
众人都有些骚动,这可是条死路,其他人避之唯恐不及,还真有不怕死的啊。
唐景崧的眼睛也有些闪亮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你叫什么名字,身居何职?”
“末将宋尚杰,字俊卿,忝为守备一职。”
倾听着其他人压抑了声音的小声交谈,唐冠霖总算是了解了点眼前之人的履历。宋尚杰,年未不惑,在对法战争中,战功彪炳,有宋猛虎之称。为人张扬豪爽,讲究江湖义气,极受士卒爱戴。
“很好,事急从权,俊卿你这就收拾收拾,领一营坐镇拱北炮台。”对于敢战的将领,对于此时的唐景崧而言,不亚于久旱逢甘霖的舒爽。
“末将谢抚台大人抬举!”
看着慷慨激昂的宋尚杰领着便宜老爹签发的调令,意气风发的迈步而出,唐冠霖的眼眉闪过一丝的艳羡。男儿谁不好锋芒,谁不想见识见识大世面?
不过,自己的胆子还是不够,万一吓尿了,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所以,眼下的情况也分明了些,自己当不来千军万马横冲直撞的秦叔宝,但是试试“儒将”挥斥方遒的色彩,“决胜于千里之外”,也未尝不可!
唐冠霖这可不是胆怯,而是新战术!自己发明的!
“爹,我也要领军!”
就记忆中的情报,满清的陆军兵将的战斗力事实上尚可,只要不是将领先跑,基本都顶得住!
静谧下来的书房瞬间布满了嘈杂,说什么的都有,比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再比如“夫子舞刀,不成体统”。倒是眼角的余光里,室内的武将们显得安静,纷纷以复杂的眼神凝睇自己。
唐景崧没有说话,这个三子今日给他的感觉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如果不是这身皮还以为是另一个人了。
“这是为何?”
“古语有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孩儿读史,每每英雄人物战场上横扫千合,追亡逐北,何等潇洒豪情,畅快淋漓!今日,宋将军不惑之躯,毅然赴死地一战,孩儿岂能落了人后!”
唐景崧有些怔忪,他只有二女一子,平时都是唯诺怯弱,惟命是从,却从未有过这般的激情昂扬。他甚至有些质疑起来自己平时的教育方针。
没有人敢插话,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了。
这种时候,机不可失。谁知道唐景崧要何时逃回大陆去,到那个时候才真是万事休矣。“爹,虎父无犬子,您年轻的时候就敢千里走单骑,深入越南招降黑旗军,那么轮到孩儿的时候,难道就不能信我一回吗?”
招降到黑旗军是唐景崧一生中最辉煌的履历,他基于亲子的身份,记忆里是深明这一点的。理所当然的,他看到了自家老爹眉眼处的跳动。
他的心乱了。
跪天跪地跪父母,这没什么丢人的。唐冠霖见他还是迟迟的下不去决心,索性抛了节操,噗通一下的就给跪了,偷偷抠了抠眼睛,硬是挤出来一双“兔子般”“纯洁的”“无暇的”泪眼,安静的张望着老爹的脸容,紧闭了嘴唇。
此时无声胜有声!
很明显的,唐景崧霎时就坐不住了,叹了口气,微微点点头,“给你一个营的缺额,”没等唐冠霖喜上眉梢,又是悠悠的接了一句,翻了翻白眼,“自己去招人!没钱!”
“。”恍如十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一瞬间就将他的笑脸僵硬当场。
从来都有坑爹的,但是你这么的坑儿子,你良心过的去吗?
便宜老爹说的再清楚不过了,没钱给你,要兵自己去招!
没钱,那还招个屁啊!就算是临时招收了抗日,最次的也要有一笔安家费和抚恤金吧!要不然将士们担心自个儿死了家里没人照料,谁还敢死战?当兵吃饷,没有的话谁给卖命啊。满清战力弱,这个是主要的原因。
钱啊。
钱。
没想到重活了一世,还是要为这玩意奔忙。
总算还好,是个难得的契机了。实在不行的话,刚刚在书房里看到的那个珐琅彩绘瓶,偷偷拿出去卖了怎么样?
最多被打一顿!
“少爷,饭已经做好了,夫人在等你吃饭呢。”
就不信了老爷子能打死自己!
“少爷?”
话说回来了,老娘的房里好像也有些首饰来着。
顶多被老爹老妈一起打,败家就败家,who怕who啊!你敢不仁,我就不义给你看了!
“少爷!”
被突然从耳畔爆发出来的强烈音波震醒,连忙捂住耳朵侧首寻找这个噪音源。
是早上见到的小丫头,此时却是气鼓鼓的叉着腰,满脸的装出来的愠怒。
小丫头的脸蛋还没长开,但是看的出是个美人胚子。想了想,貌似是叫做红笺来着。
“怎。怎么了?”
“吃!早!饭!了!啦!”
揉了揉被震伤的耳朵,有些无语的感慨。都说了古代的女人,特别是明清礼教横行的年代,女人都是特别温驯的动物,果然历史都是特么骗人的玩意。
“。谨奉命。”如果仅此而已也就算了,可你是个丫鬟吧,绝对是签了卖身契的小丫头吧,这么对主人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古代的小丫鬟,貌似人权有点低。
唐冠霖的嘴角渐渐的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来。
早饭是简单的稀粥馒头和小煎饺,是跟着唐家几年了的厨师调的味,自然是鲜美可口。
老爹去处理公务,所以早饭是跟着老娘唐沈氏一起吃的。虽然近在咫次,但毕竟已经是人事变迁,所以他也只好有意的避开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的亲近。
只是吃在口里的食物,总觉得不是味道。那是心理逐渐涌上来的阵阵孺慕和思念,尤其是面对着她微笑的脸庞,总是非常的难以为继。是以,他匆匆的扒了两口,逃跑似得离开了。
。麻烦的要死的玩意。
好歹是看过红楼梦,知道贾宝玉的处境其实是清朝富家的生活环境的他,自然不会对于一众应景的家丁们视而不见。稍微有些区别的是,唐冠霖不是贾宝玉那样“水做的”女人间长大的,而是在叛逆的年龄里更喜欢和一众“泥做的”男孩们间大哭大笑。
唐小强作为一名小混混,不仅仅是拥有一个有文化的大流。氓的梦想,更希望的其实是身后跟着无数狗腿子,看到哪里不舒服了,挥挥手,就有一票的小弟屁股着火了的冲出去解决。那日子,想不出更美妙的了!
所以,眼下前后左右四大护法的姿态,更是让他兴奋的只想升天。
这四个人是家生子,是父母签了卖身契进入唐家的奴仆所生,按照满清的法律来讲也是属于唐家的家奴,即“代代为奴”。所以由唐景崧取“乐寿安康”命名为唐家乐、唐家寿、唐家安以及唐家康,是与小丫头红笺一样,都是陪着原唐冠霖一起长大的玩伴。其中最沉稳的是年长的身宽体胖的唐家乐,办事过于的认真小心,甚至都有些瞻前顾后了。其他的都跟红笺一般,视唐冠霖为兄弟,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也是嬉笑怒骂,没大没小的。
不过,这种情况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在渐渐的消磨着,尤其是等到老爹突然升任一省的一把手巡抚之后,四人都有些局促起来。正好唐冠霖还不适应新的身份,这会子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局面,只好让他们带着自己来街上闲逛一圈。
未受到战争破坏的台北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喧哗奔忙。老百姓和商贾们各自为了生活不断吆喝着,企图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卖个好价钱。
仅仅这条街道的繁华上就能看出来,台北城池少说十来万人吧,一个台湾四百万人,那怎么就几个月就被攻下来了?而且日军大概也就两三万,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嘛!
“家乐,你说,倭寇打过来了,这里的老百姓们会怎么做?”
“少爷,那还用说嘛,肯定是卷铺盖躲山里去啊,等这里都平息了再回来呗。”不及唐家乐开口,最年少的唐家康反倒是抢着接了一句。
理是这个理。但是,心里总是很不舒服,“那倭寇要抢他们的钱财,奸银妻女,他们会怎么做?”
“少爷今天好奇怪,”右手边长的跟猴子似得活泼好动却显得贼眉鼠眼的唐家安笑嘻嘻的凑近了,“那肯定是跟倭寇拼命了啊!”
“那如果,是抢夺的亲戚家的财物,奸银邻里人的妻女?”
“。大概是,当没看见的吧。”最不动声色的唐家寿歪着头想了想,闷闷的开口,“大部分人都。”
各人自扫门前雪,这本来就没什么错误可言。所谓的见义勇为,最好是建立在自己不会受到伤害的基础上。
所以,唐冠霖有些理解了,这是一个没有民族凝聚力和认同感的时代!
为什么北洋军一触即溃,甚至可以一溃五百里,直接从汉城狂奔回鸭绿江。这种在没有汽车飞机的年代里,是多么难以置信的行动力!
鲁迅的做法是对的啊,这个国家患的病,用刀和笔才治得好!
蓦然间,感慨着的唐冠霖眼神一凝。
不远处有一个身穿电影里见过的服饰,晃晃悠悠四处张望着走过。宽松和服,前襟大幅的拉开可以看到袒露的胸脯,脚蹬木屐,腰垮两把长短刀,正满脸凶横的行走在黄泥路的中央,时不时的将一个个来不及闪避的路人推开。
几人见到他神色有异,顺着目光找过去。
“那是倭寇,不过他们自己叫做‘浪人’,是跨刀的武士阶层。那把长的刀分为太刀和雉刀几种,可远攻穿刺劈砍,极其锋利;那把短的名为肋差,专为破甲使用。”
唐冠霖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这个略有些阴森的叫做唐家寿,从出门以来,还是第二次开口说话。甚至是记忆里,没有必要开口的时候,他可以几天不说一句,而且对于外人都是一副冷艳贵公子的模样。
虽然是个下人,但是却极有个性!论奴仆的自我修养,唐冠霖还未找到与其并肩的人物。
“以前见过吗?”
“不,这应该是刚来不久的。”
日本人来台湾一点都不奇怪,不论是做生意还是定居亦或者其他正当的目的,是非常多的。
但是对于一名耳濡目染过抗战历史的人那自然要将这种“正当”保持充分的质疑!
日本对于中国的土地是垂涎已久,甚至是将幼儿的日本人送到中国的重要城市乡镇,让他们在本土的环境下长大,成为一名出色的间谍!而浪人的阶层,可是自奉为天皇的亲军,为军队的进取提供各种先锋和情报任务!
看来日本要对台湾动手的时间不远了。
他们的胃口倒也真是不赖啊,就怕这次得崩了牙!
“家乐家寿家安家康,你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把他绑了,尽量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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