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深夜,言染始终无法入睡,便拿起手机。乔默的电话一直源源不断地打进来,手机暗了又明。内心积攒着一股狠劲无处发泄,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以何种心情面对他,刚想设置勿扰模式,邓秦子的电话进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言染!你吓坏我了!”邓秦子的声音炸裂,如清平水面泛起巨大的涟漪。
“秦子……”
“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我打了你多少个电话你知道吗?担心死我了,网上的言论太可怕,我怕差点以为你真的被挟持了。”
“啊……你等一下。”言染不知发生了什么,赶忙下楼去开电视机,铺天盖地都是自己的各种话题,还有言默集团的负面新闻。新闻中报道公司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创伤,面临的危机也被扒出。言染看到八卦记者偷拍乔默行踪的消息,“乔少黯然神伤”、“跨国公司总裁疑似情系侄女”、“乔家大小姐为何姓言”、“现代社会还有童养媳”等等,言染对这些新闻应接不暇,她慌了。
“喂,言染,还在吗?”邓秦子在电话那边问道。
“在……这是怎么了?网上在乱说什么!”
“就在前几个小时网上突然多了很多这样的言论,是有人带节奏无疑了。你相信我不要管,不要慌,随便他们说什么,我追星都追出经验来了。刚刚窦珧打电话给我,他已经去公关了。你在哪啊,我叫乔大神去接你!”邓秦子远在别的城市,她恨不得马上飞到言染的身边保护她。
“我现在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我。”言染声音小了下来。
邓秦子脾气上来了,声音更大了些:“我怎么能不担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你因为什么事离家出走,我都希望你没事!如果是乔大神欺负了你,我当然也会站在你这边的!”
“秦子,谢谢你,我真的就是想出来散散心。等到真的需要人陪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电视上,深夜里,乔默从公司一出来就受到了各路媒体的围攻,问各种犀利的话题,乔默无法脱身,索性都一一解答。
“乔少,请问言小姐找到了吗?这次的危机会不会影响城北地标项目的进度?”
“我家的人不见了你们不是应该发挥媒体的优势寻人的吗?还是你们这些娱乐记者不关心国民安全,只关心娱乐八卦?”
乔默怼得这个记者哑口无言。
另一个记者凑到前面说道:“请您正面回答问题。”
“您都到我面前了,我还不正面,哪里算正面?偷拍才算正面?”
“有网友发您大街上疯狂找人的消息是不是确有此事?您和言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胡说八道可以报警,我一定要你牢底坐穿!”
乔默烦躁至极,怒目圆睁,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了分寸。
“大家让一下,请不要影响我们的正常工作和出行。保安,开路!”窦珧把言默集团的保安都叫过来把这些记者推到百米之外,待到镜头再次转回时,乔默已经不见人影了。
邓秦子:“喂喂……”
言染见到乔默脑子混沌,拿着手机的手渐渐放了下来,邓秦子在那边叫着言染,可这边一直没人说话,随后便挂断了。
她转头一看,靳燃拿了她的手机,放到茶几上,然后把电视给关了。
“言染,离天亮没几个小时了,快去休息吧。”
言染站了起来,她直视着这个比自己高一个个头的男子:“靳燃,送我出去。”
靳燃转过身去,留给言染一个捉摸不透的背影。他抬头望了望天花板,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说道:
“言染,你现在不能出去。现在网上都是不利于你的消息,外面的记者又多,你知道怎么应付吗?还是等风头过去,到时候我会护送你回去。”
言染六神无主,从未经历过这些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她出来了这么久,乔默都急疯了,总要打个电话给他。
言染拿起手机拨了乔默的电话,可无人接听,言染的心刚放下,又纠了起来。
“他忙着应对记者,有空余时间理你吗?”靳燃还想继续说下去,不一会儿,乔默的电话过来了。
“染染,你在哪?”乔默声音急促而沙哑,身边都是疾风呼啸的声音。
言染一听到他的声音便无法自已,紧紧地咬着牙,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我在老家。”
“你等我。”那边是汽车猛然刹车转弯、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待到车子平稳地行驶后,乔默问道:“你跟谁在一起?”
言染看了靳燃一眼:“我跟靳燃。”
“好,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几句话。”
言染把手机递给靳燃,靳燃走出了门外。
“乔少,有什么吩咐?”
“我还真不敢吩咐你,如今的靳公子可得罪不起。”
靳燃心头不由得一颤:“我只是不想言染受到伤害。”
乔默稳稳地把住方向盘,看着后视镜跟拍的人,很快便甩开:“那我乔家先谢谢你。友情提示,乾話文化的手不要伸得太长,时时刻刻盯着言默集团不放恐怕会错过别的机会。就算有什么不光彩的手段也要用对地方,属于言默集团的蛋糕不会分给外人一分。”
靳燃笑了:“乔总,您可真会说笑,我行得正,坐得直,不像您,利用言染造势,把她推到风口浪尖。要不是我在路上“捡”到她,您觉得她现在的下场会是怎样?她又会落到谁的手里?”
乔默踩油门加速:“这次事件准备得充分,发生得突然,若不是有心人早有准备,你信吗?”
靳燃不再说话,把电话挂了后,下意识地往屋里看了一眼。他害怕言染听见,如今他已不再是温室的花朵,可有了软肋,却没有铠甲。
言染也出了门,站在靳燃的身边看向大门。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离得如此的近,可她的心早已遍寻不着。
突然想起那次“分手时”的拥抱,现在想起来,还是温暖的。
“言染,网上那么多传言,全部都是假的吗?”言染听到靳燃的提问侧了一下脸,很快便恢复正常。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些荒谬的传言,信者当成笑柄,不信者当成笑谈。就看你的信或者不信了。”
言染闪烁其词,她知道,那些传闻就算有一个得到了证实,对乔默和言默集团,都是致命的。
况且,如今的她早就不知道答案了。
“染染,我相信你。谜团终会解开,不解开只是时候未到。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即使我什么都帮不上忙,至少我还可以陪着你。”
靳燃的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晦邃,偶尔闪烁的是怜爱和克制。言染缓缓抬眼,可以看见深黑色的瞳仁中,折射出的关切。可她还是有短暂的几秒被靳燃的话触碰到痛点。
“好。”言染点点头。
听到回答,靳燃笑的像个孩子。
“你进去休息一下,外面冷。我在这里等就好。”
言染终于被靳燃感染,心情也好了一些。她推着他进门,随后关上。
“外面冷,那我们就都进屋里去。对了,床你铺好了吗?”言染突然想到了什么。
“还没有。我现在去……”
“你就在这里烤火吧,我家当然还是我熟。我去吧,十分钟就好。”言染不给靳燃反驳的余地,自顾地上了楼。
“父母”的卧室没有开空调,她步履轻轻,每一次的呼吸都是一次冰冷的体验,就像她现在的心一样,已经在冰窖里冻的不知有多疼了。
母亲的背叛,导致她以为幸福的过往全然崩塌,唯一能够支撑她走下去的回忆和乔家的关怀也是一场华丽的骗局。无辜的父亲平白忍受了这么大的耻辱,死在那场莫名的车祸大火……
油然而生地一股浓浓的恨意侵袭着她,任凭如何说服自己也压制不住。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痛苦了,这世间哪有一手遮天、玩弄别人人生而余生安好的道理!恩怨与补偿无法相抵,让罪恶全然归零万万不能。
她把拿出来的新的棉被原封不动地塞进柜子,收拾了一下床铺,遍寻了房间里任何可疑的物品,找到了一把生锈的锁。
她站在房间门口,看着这个屈辱的地方,她仿佛亲眼见到那不堪的一幕幕,他们越是寰宇,有些人越是痛楚,正如那天晚上乔默和谢雯与那样!一阵犯恶心,她毫不犹豫地把房门锁了起来,把钥匙塞了进去。
断了再进去的念想。
“收拾好了?”靳燃在楼下看到言染站在发呆,便问道。
“啊……嗯,我发现被子都用不了了,床上也有污渍,今晚就麻烦你在客厅休息一晚,客厅有暖气,不冷的。”言染把手中的袋子紧紧地抓着。
“行,我没问题。”
言染进了自己的房间放好东西,随后便听见车子熄火的声音。
乔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