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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家 第四百九十八章 “新”西城

  “哦!天呐,上帝,我是说……”

  克劳福德神父站在小教堂的告解室内,看着眼前披着破烂衣裳的女人怀中那位浑身溃烂、几乎没有声息的婴儿,捧着装满圣水的银盆,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说道,“女士,您必须带您的孩子去医院了,这种程度的伤势,上帝可能并不能看好。”

  “可是他的病就是上帝的惩罚,”衣衫褴褛的女人绝望地低声抽泣着,她跪倒在地,紧紧拉住克劳福德神父长袍的下摆,浑浊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啪塔啪塔”的响声异常刺耳,用波兰腔调浓郁的英语说道,“上帝可以惩罚我,但一定要原谅我的孩子……”

  克劳福德神父只看了一眼便判断出了她的身份,这样的人在他的教区里有太多太多了,这是一位在战争之初就逃到英国的波兰妇女,与曾经的丈夫失散、举目无亲的她只能依靠出卖自己维持生存,但当战争好不容易结束后,她却已经回不到自己的家乡。

  他甚至能够猜到这个女人悲剧的来源,波兰的难民被闪击着逃亡欧洲各地,少有人会早早地带上细软,当他们来到陌生的城市,想要安身立业,就必须付出些什么——比如一比用家人换来的安家费。

  克劳福德神父叹息一声,不顾及女人的肮脏,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顶。

  “砰砰砰!”

  急促的脚步声从她的身后传来,克劳福德神父刚刚抬起头准备告诉来者里面有人,告解室的门便已经被大力推开了。

  “要我说,女士,这应该不是上帝的惩罚,这应该是您不检点的生活对他的惩罚,哦……可怜的小东西,”一个未经允许便闯入告解室的男人掀开一角婴儿的襁褓,皱着眉头啧啧感叹了一阵,说道,“如果您有门路,或许可以去圣芒戈看看,那儿的大夫可能对他的这种病情有些心得。”

  “圣芒戈?”女人抬起头,麻木的面容被杂乱的头发遮盖,看不出什么想法,“那是什么?我找过伦敦能找到的所有大夫,他们无一例外都把我拒之门外。”

  “这是不治之症,女士,”男人不耐烦地说道,“我无意给你的求生欲泼凉水,但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已经出发去打听圣芒戈在哪儿了。”

  女人茫然地转过头,正打算像拽住克劳福德神父的腿一样抱住身后男人的腿,但她却在伸出手的瞬间僵住了,原本麻木的眼神变得更加空洞,紧接着,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直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抱着婴儿离开了。

  “这就是我们和你们最大的区别,巫师在绝望的时候至少不会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哭诉着祈求原谅,”来人收起魔杖,浑然不在意离去的女人是否注意到了自己的动作,这竟是一个披着长袍的巫师,他解开袍子领口的扣子,望向克劳福德神父,“我找你有事,神父。”

  “我们至少会在心存信仰的人面前保持尊敬,这才是最大的差别,”克劳福德神父板着脸,将手中的银盆放在了桌上,转身走到了桌子后面,“有何贵干,先生?”

  “我说的没错吧?”巫师反问道,“那孩子得了娘胎里的梅毒,这对你们,哪怕是对你们的上帝而言,也是不治之症。”

  “您懂的可真多,奥格登先生,”克劳福德神父看着女人踉跄离开的背影,对眼前的不速之客不满地说道,“真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巫师大人。”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得过梅毒一样。”

  “我可没有这样指控您,当着上帝的面,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老神父扶着桌子坐下,抬起头看着奥格登那张又添了新伤的脸,说道,“您到我这个小教堂里有何贵干呢?今天不会能有幸听到一个巫师的忏悔吧。”

  “您可真会说笑,神父,”鲍勃·奥格登,那个曾经在汉格顿与纳尔逊有过短暂交流的傲罗随手拉开神父对面的椅子,坐下说道,“只是最近有一种新的疾病流行,我恰好见识过,那玩意儿叫龙疫梅毒,病症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差不太多。”

  “龙?真不愧是巫师,”饶是见多识广的神父也不禁为这个神奇的名字感到惊叹,他叹息一声,看着眼前表情不爽的男巫,他的脸上多了几片刺眼的伤疤,让那张本就桀骜不驯的脸变得更臭了,“平日里都不怎么能见到你来找我,看样子是有什么要紧事。”

  奥格登掀开帽子,让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暴露在神父的面前,各种青肿不堪或是皮肉翻卷的伤疤看得神父倒吸一口凉气。

  “没错,神父,就在你刚刚和我讨论梅毒的时候,可能有几个人已经受到了伤害。”奥格登板着脸说道,“我最近很忙,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家伙搞出来的事情,现在那些黑巫师已经变得肆无忌惮了,他们已经完全不在乎其他法律的约束了。”

  奥格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滴落着绿色血液的肉,将它整个盖在自己满是伤疤的脸上,咬着牙发出一声尖锐的吸气声,他的肩膀猛地一缩,又很快伸展开,看起来竟有些莫名的舒适。

  “看到了吧,这就是魔法能带给人的东西,可算不上什么好玩意儿。”

  “黑巫师?难道和书里写的一样——”

  “我不知道你看的是什么书,神父,我只是好奇究竟是哪个人才认为废除保密法对麻瓜有好处,在那些黑巫师的眼中,现在的麻瓜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区别,我的辖区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已经发生了至少十五起绑架杀人案件,”听着奥格登的描述,克劳福德神父的表情凝重起来,“该死,我小时候经常去玩的广场都被炸塌了,整个英格兰乱成了一锅粥,如果让我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家伙摧毁了保密法……嘶!”

  他手上的力道大了一些,那块龙肉上粘连的鳞片从伤口上划过,差点儿让他疼得背过气去。

  “现在的情况这么严重吗?”克劳福德神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还以为魔法的存在就已经足够颠覆一切了。”

  “好在里奇的魔法部……该死,我以前甚至还是他的学长,现在我居然得叫他部长大人,真是魔幻,”奥格登从怀里取出一枚小银球,码在了神父的桌上,“好在里奇的魔法部不像福利那样由一堆傻蛋组成,他们倒是知道应该干些实事。”

  “这是什么?”

  “先听我说,魔法部的傲罗,就是你们口中的巫师警察人手严重不足,这两天北爱尔兰发生了严重的骚乱,有很多纯血巫师高贵论的拥趸公然上街去欺凌麻瓜,但是爱尔兰的魔法部并不愿意管这些事情,他们声称北爱尔兰的骚乱需要让英国魔法部去平息,所以我不得不被派去支援那里,魔法部还要防备国境线外可能的危机,所以能够在英国本土处理麻瓜遭遇的魔法事件的傲罗可能只有两个小队,还有一群根本靠不住的法律执行司行动队队员。”

  “什么?你要走?那西城怎么办?刚刚你自己不是说这里发生了许多恶性事件吗?”

  “这你就只能去问你的上帝了,”奥格登耸了耸肩,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指了指神父面前的小银球,无奈地说道,“我严重怀疑留守人员的办事能力,但是里奇部长声称他已经有了万全之策,这是一位伦敦当地的女士托我带给你的东西,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理解魔法部向麻瓜一步步披露魔法的顺序依据是什么?不让我们和你们的政府接洽,反而找的净是些神父、裁缝、舞蹈家之类的人物,唯一能排的上号的居然是个火车站周边的警督……扯远了,这是红松林的牧场主,沃尔布加·布莱克女士托我带给你的东西,她告诉我,这个小物件足以保护你们接下来的安全。”

  “这是什么?”

  克劳福德神父捏起小银球,忧心忡忡地问道,他能够感受到对面巫师心里的焦急与关切,尽管奥格登一直以来态度都不算很好,甚至称得上恶劣,但他对于伦敦人的关怀却是实打实的,至少他在聊起犯罪时的态度与脸上那些看起来就浴血奋战了的伤口能够说明一切,这是个外冷心热的男人。

  “据我所知,这是纽蒙迦德的魔法工厂出品的行李箱,里面应该装着些能帮到你们的东西,至于究竟是什么……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着急了,布莱克女士告诉我这东西只有你自己可以打开,说起来,你认识她吗?”奥格登挠了挠头发,把龙肉换了一面敷在脸上,说道,“我听说了一些消息,据说在两个月前的巴黎万博会上,有一伙麻瓜可以短暂和巫师周旋,我想以她的财力应该可以购买一些能够让麻瓜临时使用的炼金道具,不过这些东西威力都不怎么样,价格也很昂贵,等我走了以后,你在打开它时就可以开始给你的上帝祈祷了。”

  “难道人和人就不能和平地生活在一起吗?”

  克劳福德神父摇摇头,把小银球收到口袋里,就像奥格登说的那样,他已经开始祈祷上帝这个球里能有有用的东西了,从一个月前魔法部的人员突然拜访到现在,他的心态已经平和了很多,至少能够和奥格登这样不敬上帝的巫师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当然可以,”奥格登嗤笑一声,“你以为英国很差吗?除了北面和东面那几个有奇怪传统和制度的国家,英国基本上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了,巫师的犯罪率放在麻瓜当中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你要是真有那闲心,不如去保加利亚传教,相信我,那的情况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保加利亚……”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给你们几个送东西花了我太多时间,快到集合时间了,我先走了,”奥格登将龙肉揣回口袋,站起身来,却发现神父早已神游天外,他叹息一声,转身离开,“希望你的上帝和魔法能带给你好运。”

  克劳福德神父回忆着这一个月的时间内的离奇经历,思绪飘回了一个月前的那个午后。

  那天,一个穿着四十年前流行款式套装的秃顶红发男人敲开了告解室的门,将一叠厚厚的羊皮纸放在了桌上,在这个年代,哪怕教堂都很少用羊皮纸了。

  那个男人热络地拉着他聊了半天,一股脑地说了许多放在中世纪会被架在十字架上放火烧的危险言论,这些内容太过震撼,以至于神父只记得他的最后一句话,“为了避免引发大范围的骚乱,魔法部决定分批次向麻瓜世界透露魔法的存在,和巫师有过频繁接触的您也在这第一批名单之中,之后会有负责这个片区的傲罗和您联系。”

  傲罗他知道,正是奥格登,但这位自称麻瓜联系办公室主任的多利安·韦斯莱先生所提到的那位“有过频繁接触的巫师”究竟是谁呢?克劳福德神父的眼中闪过那些教堂常客的面孔,却始终没有把其中的任何一位与刚刚离开的巫师联系起来。

  “砰!”

  告解室的门再次被从外面粗暴地推开,奥格登脚下生风地闯了进来,惊醒了冥思苦想的克劳福德的神父。

  神父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别那样看我,我可不能留在这!”奥格登把手塞进怀里,掏出了另外一枚造型类似、花纹不同的小银球,径直丢到了克劳福德神父的怀里,“这是我的‘电话’,该死,这是谁想的名字,太拗口了!如果你们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按上面的按钮,我就会过来。”

  克劳福德神父捡起小球,轻轻按了一下,奥格登的怀里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欢乐颂”旋律。

  “看在你那上帝的份上,不要现在按,也不要玩什么狼来了的把戏,”奥格登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这东西很贵!一套足足要花我半个月的薪水,你快点多卖些赎罪券,把我的钱还回来!”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不卖赎罪券了……”

  克劳福德神父抬起头,但奥格登已经如他来时那样,雷厉风行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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