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过后总会有彩虹。一夜的雨疏风骤,院子里的秋菊孤单而倔强地顶着瘦弱的枝干撑在那里。而满地见到的,是一片金黄。
吱呀。锁了近两日的门终于开了,秦妙朝着漫天的旖旎,十足地伸了懒腰。
没有比这雨后的绚烂彩虹更能抚慰她沉静了一夜的心。
“小姐!”玉露拿着鸡毛掸子正在刷窗子,一看秦妙从里面出来,两眼瞬发晶光,又把称呼回到了杭州的时候。
她一脸兴奋地蹦哒到秦妙面前,巴巴地看着秦妙。
“小玉露,干嘛呢。这么大嗓门,吓死我了!”秦妙拍拍玉露的小揪。
“小姐,前两日你可真是吓坏我了……我从来都没见过你那副样子……”一想到那日秦妙被李嬷嬷和紫萱架回来的样子,小玉露仍是心有余悸。
看着玉露眼中不加掩饰的关切,秦妙心头一暖,伸手揪了一把她的小脸蛋,轻笑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秦妙出来后,朝露院的下人们都松了口气,一点不含糊地伺候着她洗漱用膳。
“对了,那天让你们拦下雨酥阁的大夫。后来怎么说?”
李嬷嬷接过秦妙手里擦嘴的帕子,缓缓道来:“幸亏夫人留心,大夫刚出府门不久,我们的人就拦了下来。果然不出您所料,雨酥阁那位根本就没怀孕。而且……大夫说,那沁香被伤过身子,并不容易有孕。”
秦妙眼中一滞:“大夫可说了,因为何事伤过身子?”
李嬷嬷正欲作答,见守在旁边的还有好几个未出阁的,便俯下身在秦妙耳边低声说话。
“这……”纵然是见多识广的秦妙,被李嬷嬷这么一说,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但下一刻,她脑海里却浮现出谢玘的那张脸。难不成,这样的人他都能上心至此,宁可舍了她这个正妻,也要先救那个女人?
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深爱至极了……
李嬷嬷瞧出了她脸上的异色,不安地问:“要不要告诉侯爷和老夫人?”
“不用了,谢玘或许心里都明白。火场里的举动,已经说明一切。即便她再不堪,他也是愿意的。至于老祖宗,还是别打扰她了,怕污了她耳朵……”
天已然完全放晴,散漫而温暖的阳光毫不吝啬地跳跃在小院里。秦妙喃喃自语:“眼下我也顾不着这些了,还有更重要的人等着我。”
用膳后,秦妙便带着人去给老祖宗请安了。走之前特意吩咐紫萱将对牌和账本都让人带上。
今日她来的早,二房三房都还没到。老太太还在谢薇的陪伴下用早膳,见下人通禀说夫人来了,赶紧让人带到了偏厅。
“阿暖啊,可好些了?”老祖宗抓着秦妙的小手把人拽到自己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最后还是有些不太满意:“到底还是清减了,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都让那场火给折进去了。”
许是意识到自己又提到秦妙的伤心事,谢老太太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这倒是让一旁的秦妙有些哭笑不得。老太太还是老太太,依然这么疼她,想着鼻子就有些泛酸,有些不舍。
见秦妙眼眶红了,老太太越发觉得自己方才的话不走脑子,忙着转移话题:“那个……早膳用了没?谢嬷嬷今天让厨房做了鸡丝小面,特别好吃,你要不陪我这老太婆吃上一碗?”
说着就让人盛了一小碗,放在秦妙的面,不容她推辞前。秦妙见老太太很是期待,实在不想拂了老人家的心意,于是就陪着她勉强又用了一些。
等众人用完饭,二房和三房也陆续都到了。孙氏好几日没见到秦妙了,自从听闻雨酥阁着火秦妙也差点遭殃,便忍不住上前安慰:“玘哥儿媳妇,身子可好些了?”
秦妙宛然一笑,客气地说道:“多些婶婶关心,本就没什么大碍,歇两天就没事了。”
大伙又围着说了会话,三房柳氏一向胆子大,人也活泼,说了好几个平日里听来的笑话,把老太太哄得两颊发颤,喜上眉梢。
秦妙见气氛不错,便借着柳氏的东风,说出这几日来的几番思量:“老祖宗,最近府里出了不少事,又遇到走水,我这心里一直不顺心。所以想去法华寺清净些日子,也给咱们侯府求个平安!”
“阿暖,你这是……”老太太果真被她这么一番话给突兀到了。谢薇在一旁也是惊愕不已。大嫂想做什么,难道想自请从此青灯古佛么?
“大嫂!这次是大哥不对,我看的出他很愧疚,我看的出,真的……你若是原谅他这回,他肯定以后不会再犯浑了呀!”谢薇焦急地朝秦妙嚷嚷,恨不得马上去兵部衙门把她那个榆木脑袋的大哥给抓回来。
秦妙笑了,看到谢薇如此紧张自己,就知道她和老太太一样想偏了。“你们别紧张,我只是想去山上散散心,顺便求个平安。十天半个月的就会回来的。”
谢薇和老太太对视了一番,赶紧补了一句:“那我也去,我陪你!”
知道她这个小姑子是个好的,自打她进府一来,谢家的女眷们虽说性格各不相同,但心都是好的。尤其是谢薇,二人年龄相仿,性情也相似,最是投缘不过。
“不用了阿薇,你如今正在议亲,得好好花心思在自个儿的亲事上。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多看看多问问,一定要挑个知冷知热的好郎君。”这些话,秦妙早已与谢薇说过很多次。她与谢玘的婚事,错就错在一厢情愿。所以她真切地希望谢薇能找一个心心相印的人,好好疼爱她,少吃些苦头。
“嫂嫂……”谢薇被她这么一说,瞬间歇了菜,连耳根都快要烧红了。
秦妙转头又向老太太说道:“还有一事,得老祖宗点头。我这去庙里躲懒,府里的事务却不可耽误。我想着,要不这段时间还是让二婶辛苦些,帮我担了这份差事。”话音刚落,秦妙就招呼紫萱将对牌账册等一应事物拿了上来。
老祖宗还是有些不放心,怕秦妙一时想不开回头真留在庙里不回来了。“阿暖,你想求平安祈福,府里也不是没有佛堂,何必去那深山老林里呢。”
若是平常遇到事,老太太这么挽留她,她是怎么也硬不起心肠的。可眼下是……秦妙心一横,收起心中闪过的一丝犹豫,面露微笑道:“老祖宗,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心里忌讳的是什么。我明白自己得看开,但日日在府里呆着,总是免不了会想起些人和事。阿暖愚笨,自己想不明白,所以想听听佛法,让自己尽早放下看淡。想清楚了,往后也才能好好与侯爷过日子不是。”
“阿暖……”老太太听着很是为她心酸。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再通情达理没有了。这般不吵不闹,老太太也最终没法拂了秦妙的请求。
秦妙见老太太总算松口了,心里的大石头也就此放下。可离别在即,却又无法言明。她的心头也是堵得慌。
“老祖宗,往后您得多爱惜自己。别老是不听嬷嬷劝,私下偷偷地喝酒贪杯。还有啊,最近天气凉了,注意自己的膝盖,别冷到了,回头又只能卧床,可打不了马吊了呢。还有……”
这位老太太和她自己的祖母一般,慈祥和蔼,对自己好的没话说。想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老太太握着她的手,将代表了谢府女主人身份的镯子戴在自己手上。她一个出身普通商户的女儿家,又何德何能让堂堂威远侯老夫人看上。所以,秦妙相信,那就是缘分。
后来孙氏和柳氏都告退了,秦妙还赖在养怡院好久,直到蹭完午膳才回到自己的朝露院。
秉退众人,只留下了当初跟着她来的李嬷嬷、紫萱和玉露。四个人关上门,到里间说话。
“东西都差不多收拾好了么?”
其余三人都不做声,点点头。
“那就好。按之前说的,玉露留下来,十日后与二哥会合。嬷嬷和紫萱跟着我去法华寺。”
李嬷嬷还是有些担心秦妙,小声提醒了一句:“真的不和侯爷说一声么?”
秦妙良久不语,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知道自家姑娘这回是真死心了。
“也好,晚上张罗几个他爱吃的菜。和门房叮嘱一声,就说……我等他回来,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