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来的比较早，细小的雪花缓缓落下来，只下了一小会就停了。

　　屋外的青石板上像是铺满了白霜，人从上面走过踩出一个脚印来。

　　下雪的时候阮苏在教慕岑读庄子，慕岑的记忆力不差，而且又聪明。

　　等明年这个时候估计就要去学堂了。

　　外面吹进来的风有些冷，阮苏将窗户都关了起来。慕母不放心，让人送来了火炉。

　　现在还没到深冬，到不至于这么冷。不过阮苏明白她是忧心慕岑身子，所以也未说什么。

　　关于慕岑的事阮苏了解的不多，仅仅知道他是早产儿，慕母生他下来的时候很是瘦弱，自幼多病，甚至不能学武。

　　所以慕母才想让他多读一些书，即便当不了武将，也能做个文官。

　　阮苏待慕岑就如自己弟弟一般，将自己所学的都教授于他。只是阮苏很少给他讲课，一是不想让自己局限他的思维，二是等他上了学堂会有老师给他讲。

　　阮苏所学的也只是皮毛而已，偶尔给慕岑讲讲故事可以，就连家里的安安，阮苏也很少讲这些内容，而是让他自己去学。

　　沈曦灵与太子的婚礼定在年末，丞相府与太子府都十分忙碌，皇帝派礼部监管。

　　沈曦灵被沈丞相勒令不准出门，呆在家里觉得十分无聊。

　　如果是以前她还呆得住，现在性子早就野了，哪里肯整天呆坐在家里。

　　瞅着大家伙都在忙布置婚礼，她趁着乱从后面溜出去。沈丞相虽然说不让她出门，但是对她看管的不怎么严，倒是让沈曦灵钻了空子。

　　她跑出来去找阮苏，平时这个适合阮苏都在慕府教书，沈曦灵到的时候正好遇见慕关从军营回来。

　　慕关看见她，估摸她不是来找自己的。

　　又想起这个时候阮苏还没走，他顿时明白过来，“姨父不是让你呆在家吗，怎么过来了？”

　　“家里无聊，出来走走。”沈曦灵一见慕关提及她父亲，心中紧张。

　　“找苏苏？”慕关看她一脸不自在，知道她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的，连个婢女都不带，他也没点破只是点点头，“进来吧。”

　　沈曦灵听了随他进了慕府，忽而反应过来，抬头瞪他，“你叫苏苏什么？”

　　“苏苏啊，怎么了？”慕关被她问的不明所以。

　　“你们还没成亲呢！别叫的这么亲。”沈曦灵很蛮不讲理的表示，“这个称呼是我叫的。”

　　慕关不跟她辩，因为阮苏这个表妹看他不顺眼很多次了。他这个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表哥，还不如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朋友强。

　　但是又想想自己和阮苏阮苏也没有一年，却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似乎没有资格说对方。

　　进了府沈曦灵也懒的和他废话，直接拐进长廊去找阮苏了。

　　慕关见了只是摇头，让身边的随从都下去，去找自己母亲说会话。

　　阮苏这个时候正和慕岑偷懒，屋门外没有人站在那，丫鬟早先就被阮苏叫进屋，关上门。

　　屋里有火炉，一时变得暖洋洋的，阮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让慕岑自己随意玩，拿着一本书半闭着眼小憩。

　　沈曦灵进来的时候带进了一阵冷风，吹在人脸上让人清醒了大半。

　　阮苏将覆在自己脸上的书拿下来，看见沈曦灵，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丫鬟走过去关上房门，将冷风再次隔绝在门外。

　　“你怎么过来了？你父亲让你出门？”阮苏将茶杯递给她，伸手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凉。

　　“我偷跑出来的。”沈曦灵喝了两口热茶，吐了吐舌头，将杯子放下，看见慕岑往这边望，对他打了声招呼。

　　二人坐在圆桌旁，凳子还没坐热就有人过来了。

　　外面有人敲门，丫鬟过去开门。

　　“少爷。”

　　慕关进来见阮苏还没走，又看见沈曦灵和她坐一起，道，“丞相府的人刚才过来了，我娘打发他们回去了，她让你在这暂且住几天。”

　　“还是姨母对我好。”沈曦灵听了十分高兴。

　　又过了会见慕关不走，忍不住道，“你还留在这干嘛？还有事？”

　　慕关回答，“时候差不多了，我送苏苏回去。”

　　阮苏看了看二人，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不过现在确实不早了，外面的天色还有些阴沉，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阮苏刚起身，就被沈曦灵拉住，“苏苏，再陪我一会吧。”

　　“别闹了，这天色一会就晚了。”慕关不等阮苏回答，率先开口，“再说你明天又不用回去，急什么。”

　　“……好吧。”沈曦灵想了一会，还是放开了手。

　　阮苏又留了片刻，和慕关离开书房。

　　路走了一半她才发觉沈曦灵对慕关当然态度有点不对，“曦灵以前不都是叫你慕哥哥的吗？她今天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马上要嫁人了，而且我和太子的关系又不差，多少有些迁怒吧。”慕关随便找了理由混过去。

　　阮苏也没有细究。

　　第二天一大早，阮苏起来开窗，外面的雪下的有些厚了。

　　昨晚雪下了一夜，阮苏洗漱好出门，慕府的马车停在门外。

　　今天休沐，慕关亲自过来接她。

　　两人婚约定在明年三月，有充分时间准备。

　　现在边关安定，国泰民安，慕关不需要出去打仗，陪阮苏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只不过他与太子还在暗查朝廷官员，毕竟过去了十年，谁也不知道这十年是否会发生什么变故。

　　再者，现在朝堂上党派之争也还存在，只是现今皇上正直壮年，还没到耳聋眼花的地步，所以他们还有所收敛。

　　但是私下里谁也不敢保证什么。

　　到了慕府，慕关拉着阮苏下了马车，两人已是婚约在身，倒也不怎么忌讳旁人目光。

　　沈曦灵在屋里等阮苏，原先今天阮苏不用过来的，毕竟下了雪，而且天冷。只是沈曦灵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想让阮苏陪她玩，所以慕关才去接她。

　　今天天气寒凉，阮苏没有教慕岑什么，陪沈曦灵喝茶聊天。

　　外面开始下起小雪来，阮苏望着窗外，冷风灌了进来，她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今年的冬天似乎非常冷，过来的时候街上甚少有行人，屋顶上落了一层不薄的雪毯，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一个好天气。

　　沈曦灵也只在慕府呆了几天，因为天气原因，慕关让阮苏好好待家，慕岑暂时不让她教。

　　等到年末的时候，沈曦灵与太子大婚。

　　那天下着雪，天色有些暗。

　　阮苏在给沈曦灵梳头，喜娘在一旁催促着。

　　外面的迎亲轿子还未到，沈曦灵早已换上了一身喜服。

　　这些衣服都是宫中内务府送来的，嫁衣上绣着凤凰飞舞，金色的丝线缠绕着。

　　沈曦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一次没有嘻嘻哈哈的笑。

　　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而身为丞相之女的她，也只能顺应皇命，服从圣旨。

　　阮苏弄好一切后，看着镜子里的她没说话，镜中的人似乎和平时的沈曦灵有些不一样，但是也确实是她。

　　她不知道自己成亲时是什么样子，但是她会嫁给自己选的郎君，与他共度一生。

　　皇家的事阮苏不能置喙什么，但是她担心沈曦灵在那个环境里，是否能适应下来。

　　外面渐渐传来锣鼓声，看来迎亲的人已经到了。

　　这场婚事双方都很不情愿，但是天子一句，也无人敢抗婚。

　　阮苏将双手放在沈曦灵肩上，看着镜中的她，“你今天很漂亮。”

　　沈曦灵转头看着她，突然笑了，“谢谢。”

　　过了会有人来催，阮苏将喜帕盖在她头上，扶着她出门。

　　整个过程阮苏一直看着，等将人送到轿子里，她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些微雪花落在她身上，她也毫无所觉。

　　剩下的仪式是在宫中完成，阮苏身上并无诰命，也没有身份，自然进不去。

　　她留在沈府，下人们招待着宾客。

　　邵雪过来的时候有些晚，整个院子也只有她们两个认识。

　　“以后见面的时间，估计会越来越少。”邵雪说。

　　阮苏闻言抬头看她，“你不准备再嫁吗？”

　　“或许吧，有个人让我等。”邵雪喝了一口热酒。

　　“诶？有人想娶你？”阮苏并没有听到这些消息，不过邵雪出身相貌一样都不差，到也在情理之中。

　　邵雪点头，“上次那个被我爹赶出去的，他说明年春闱高中，就过来提亲。”

　　“那不是很好吗？”阮苏想起了贺兰钰。

　　只是邵雪面上却并无什么喜悦之色，“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遵守约定的。”

　　阮苏微愣，她听不懂邵雪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对方有可能会变心。

　　只是现在想这些也无用处。

　　阮苏岔开话题，问蕴仙怎么没来。

　　邵雪和她说了她才知道蕴仙身体不舒服，而且现在这天气，很容易感染风寒，夫家不给她出门。

　　阮苏一开始没多想，后来才知道蕴仙是怀孕了。

　　如今各人有各人的归宿，本应安心才是，只是有些事并不是表面看的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