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涛心情焦急地狂奔出市委机关第一生活区的大门,连自行车都忘了骑,身后传来那保安谄媚的呼唤声。全//本\小//说\网//
他心急如焚地在路边拦下一辆破破烂烂的黄色面的,一头就钻了进去,嘶哑着嗓子道,“师傅,人民东路112号,二中宿舍。”
“好嘞。”面的司机猛然一踩油门,面的突突了一下,提窜了出去。
到了自己家小区的大门口,安在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5元钱,扔在车座上,推门就下车,用百米冲刺的度向3号楼跑去。
炎炎盛夏,烈日高悬,整个二中宿舍区空荡荡地,只有两个幼童蹲在车棚那边的垂杨柳树荫下玩着弹子游戏。安在涛一路狂奔而过,高大的身影在绚烂的阳光地里拉长又扭曲。
上了三楼,面对着自己家那扇钢条结构的老式防盗门,安在涛心里怦怦直跳,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妈,你不要抛下我……”安在涛喃喃自语着,颤抖着手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推门而入,家里悄无动静。客厅里有些陈旧的棉布沙上,放着一沓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而椭圆型的槐木小茶几上,一个透明的纱罩盖着一盘蛋炒饭,边上还放着一张纸条。
安在涛颤抖的手哆嗦了一下,拿起来看着:“小涛,妈给你做了晚上的蛋炒饭,你晚上回来就热一下吃吧。妈有事出去一趟,今晚可能不会来了。”
……
……
安在涛一倒在沙上。心乱如麻。但瞬间。他地心神就又安定下来。前世成熟地心智和阅历让他旋即恢复了一贯地冷静和沉稳。
毫无疑问。倔强地母亲肯定是出去为自己跑关系去了。虽然他目前在报社崭露头角。但观念传统地母亲还是一门心思想把自己弄进政府机关当干部。
但是。她去了哪里?她会去找谁?
83年。母亲才带着他从西部那个穷困地小县城返回了滨海。在一所小学当了一个语文老师。后来。又自修读了电大。进了滨海二中教高一语文。这些年来。母亲都是一个人带着他含辛茹苦度日。除了上班之外。她几乎整日整日地留在家里。干着那些永远也干不完地家务。
姥爷姥娘早已去世。唯一地一个阿姨在燕京。本地。他们没有什么亲戚。更没有什么社会关系。她不过是一个老实巴交地高中老师。她能去找谁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挂在电视柜上那台24寸长虹彩电上头地石英钟出滴滴答答地声音——已经下午两点了。
突然,安在涛心里一喜,他蓦然想起一个人来:滨海二中的历史老师孙继福。
孙继福早年丧妻,带着一个跟安在涛差不多大的女儿扬扬过日子。学校里的老师们看着安雅芝和孙继福都是单身带着一个孩子,便主动撮合他们。
安在涛清楚地记得,孙继福应该是对安雅芝有相当程度的好感的,否则,他不会经常过来替安家换煤气罐了。而那一年,13岁的安在涛半夜高烧,也是孙继福连夜赶来把他送到医院,整整一宿都在医院里帮安雅芝照顾他。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安在涛跟了解母亲的孤独和凄苦了。所以,他一直支持安雅芝跟孙继福结合,他觉得孙继福是一个厚道善良的男人,值得母亲依靠。然而安雅芝却一直没有松口,这么多年了都跟孙继福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顾不上那么多了。安在涛一把抓起家里刚安上不到一年的程控电话,飞地拨了一个传呼台的号码,听筒里传来接线小姐甜美的声音,“您好,海华寻呼台为您服务,请问您是寻呼还是留言?”
“麻烦帮我呼2256897,急事请回电话。”
放下电话,安在涛默默地站在那里等候着。
不多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他一把抓起听筒,电话那头传来孙继福漫条斯理温和的声音,“雅芝啊,找我什么事儿?”
“孙叔,是我,小涛。”安在涛急促道。
“哦,是小涛啊,有事吗?”
“孙叔,你知不知道我妈去哪里了?……”安在涛的声音虽然很平静,但他声音中的一丝急切还是让孙继福听了出来,“我没有见你妈呀,小涛,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告诉孙叔……”
“孙叔,你知不知道我妈还有什么熟人没有?”
“没有吧……这些年了,也没见你妈跟什么人来往过,都是咱们学校的一些老师吧。”
……
……
从孙继福那里没有得到答案,安在涛心里空落落地,一阵阵地悸动和战栗。他想了想,还是走进了母亲那一尘不染的卧房,轻轻拉开那个他一直想打开但却从来没有打开的抽屉,翻开了安雅芝那本红色封皮上印着伟人头像的老日记本。
日记从1974年开始记起,那一年母亲刚刚19岁,师范毕业后下乡当知青去了西部某县城。在那里,她遇到了她初恋,也有了她生命中的唯一骨血——安在涛……安雅芝娟秀的字里行间流动着那个年月上山下乡建设大西北的青春,也隐隐跳动着一个男人的影子。
日记到76年的夏天戛然而止。而安在涛生于76年的深冬。
那个男人!那个抛弃她们母子的男人!
纵然有着3o多年的人生阅历,安在涛心里还是难以抑制一种深深的怨愤。他很难想象,在那个道德被推上神坛的年月里,未婚生子的母亲怎么熬了过来,但他很清楚,母亲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屈辱。这一切,已经很难用语言来表达了。
从小到大,母亲都没有讲过那个男人的事情。而安在涛,也懂事地没有问过。在他有限的人生记忆中,那个男人只是一片虚影的存在。
那个男人!
安在涛突然想起前世他刚考上大学那一年,电视中播出了一个新闻镜头,而母亲痴痴地望着电视屏幕泪花迷离。但但他凑过来想要看清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时,却被母亲扇了一个耳光,旋即一阵风似地关闭了电视。
那个男人!
安在涛在母亲的日记里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字。以他前世丰富的阅历,他自然知道,这个男人赶上了文革后恢复高考的头班车,上大学娶了一个高干家的千金同时步入仕途,从此青云直上。在安在涛重生前不久,那个男人已经是东山省委副书记、省长大人了。而且,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少壮派省部级干部,前途无量。官场传说,很有希望进中央。
母亲是不是去找那个男人了?
安在涛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记忆的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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