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翳,薄霾如纱。
即便是正午时分,抬眼望去,日冕之光,唯余晕片片。
沙地上高楼林立,歪歪斜斜,大部分建筑体已淹没在漫漫沙海中。
崩塌的建筑群,规模亦为宏伟。
曾几何时,此处必然是一个国际大都市,只是失去了往昔的喧嚣,犹如鬼蜮一般孤寂。
一阵狂风呼啸而至,漫起阵阵黄沙,吹得沙棘花如球状,四处乱滚,直至卡在一具骸骨的胸腔中方肯停歇。
远处两个人形黑点依稀可辨。
两人骑乘而行,徐徐而来,兀自穿梭于残垣断壁中。
这两人不似商贾亦非旅客,在这渺无人烟的荒漠中茫然行进,若无特殊使命,绝非消遣之道。
猛然间,一火球自天际中倏然滑落。
火球浓烟翻滚,劈开雾霾,呼啸声凄厉,划破长空,朝地面斜射疾落。
燎原般火焰散出猩红血色,在火焰折射下,苍穹似在燃烧。
“头儿,快看!有东西跌落!”发音者声线尖锐,多半受惊吓所致。
胯下坐骑被此异景所惊吓,前足腾空,直立而起,声嘶力竭。
若非这两人骑术精湛,恐已掀翻在地,掉个“狗吃屎”不可。
饶是如此,勉力拉扯后,半晌方歇。
坐骑不断晃动尖锐的脑袋,浑身的鬣毛随之抖动,惊得两人大呼:“吁~吁~。”
“什么破玩意?该不会是机械军团又耍什么花样罢?”说话者身形高大,声音浑厚有力,一边嘟囔一边朝地下啐了一口唾液,反手拔下身后的巨刃阔斧。
旁边那人也已把长矛擎在手中,勒住坐骑。
矛尖遥指天际,战战兢兢地问道:“头儿,会不会有诈?要不要咱先向军团长汇报一下?”
“怕什么怕!堪萨斯没有懦夫!”余音未落,粗喉咙自顾拍打坐骑,朝火球跌落处飞驰。
拿长矛的来不及咋舌,亦紧随而往。
“嘭!”落势极快,火球落地之前早已凌空炸裂,碎成数块,四向溅射开来。
“头儿~有东西弹出来!”拿长矛的眼尖,又是尖叫。
“快!快去看看是什么鬼东西?也他妈该轮到咱们走运了,或许元老会发个奖励什么的,到时候带你小子去‘浮香楼’爽一把……”话音不及扩散,早已绝尘而去。
听罢“爽一把”之语,拿长矛的瞬时眼光发亮,浑身一震,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紧随而往。
“马克,起床了。”母亲厉声呵斥,脸上却荡漾着慈祥之色。
睡意正浓,马克“吧咋”着嘴,唯恐嘴角流涎,慵懒地翻过身,又沉沉睡去。
“懒虫!快起床了!再不起来又要迟到了!”母亲语速加快,似有恼怒之意,不断拍打着脸颊。
与其说拍打,倒不如用摩挲更为恰当。
马克睡眼惺忪,随着母亲的拍打而睁开双眼。
阳光刺目,令人顿为目炫。
正待爬起,发觉有人正用长矛撩拨着头盔。
水晶面罩在锋利的刃口划动中发出“嗤嗤嗤”之声,极为刺耳。
心中一凛,惊咋而起……
不待有所作为,一把巨斧随即架在脖颈之上。
斧刃在阳光折射下泛出耀眼银光,坚信自己只需再动弹一下,大斧就会毫不留情地削去自己的脑壳。
“头儿,这个好像不是机器人。”以长矛抵住马克胸口的那人朝粗喉咙回话。
“嗯。不知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可能是新型机器人,它们的仿生技术非常先进。”粗喉咙压低声线,朝拿长矛的下令道:“你去打开他的头罩看看,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头儿,我……我不敢。”拿长矛的似为怯懦。
“放心,由我看着,若是敢动一动,保证削掉他的脑袋。少罗嗦,快点!”说罢,粗喉咙用脚踢了他一下,甚为不耐烦。
方才迎着太阳,鉴于光线强烈,只能看到对方大概轮廓。
如今拿长矛之人凑近打量,妄图打开自己面罩,这才真正看清它的样貌。
光秃秃的脑壳上包覆满细小的鳞片,鳞片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发光。
尖嘴猴腮的脸部嵌着一双细小的眼睛,正在骨碌地转动,似在打量该如何打开自己的面罩。
塌陷的鼻梁恰被猛揍一拳,兀自露出的两个黑洞便是鼻孔了。
鼻翼不断龛张着,吻部外凸,阔大的嘴巴露出一副尖锐的牙齿。
此等尊荣简直难以用文字描绘它的丑陋!
除了具有人类的外形外,这东西居然长有一条长长的尾巴!
更令人诧异的是,他们使用交谈的语言自己居然可以听懂。
会不会是幻觉?
暗自纳闷,马克抬口便问:“你们是什么东西?”
“哇!”
尖嘴猴腮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蹦跳着向后弹出数米之远。
反应极其迅速,如此敏捷的身手是人类不具有的。
脖颈上随之一紧,粗喉咙再次响起:“你又是什么鬼东西?谁派你来的?给老子老实点!”
“头儿,他是活的,要不咱把他砍了,再看看究竟是什么鬼玩意?”尖嘴猴腮提议。
“不行!这鬼东西从天上掉下来,还不曾搞清楚状况就弄死他,万一有什么值钱的线索就问不出来了,怎么向元老会领赏?”粗喉咙反驳道。
言语间,手中大斧不断施压,朝马克吼道:“说!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到这里来做什么?”
浑身发痛,并无力气反抗,马克只能抗议:“能让我先把头盔摘下来吗?”
两人对视一阵,默许了提议后,才缓缓摘下头盔。
粗喉咙的长相与尖嘴猴腮长得相去无几,只是更为强壮。
从它们的特征来看,好像巨大蜥蜴,却又不完全像,因为他们有基本的人形。
“奴隶!一个奴隶!”
尖嘴猴腮眼尖,冲着马克大声吼叫,手中长矛挺出欲刺。
“奴隶?怎么可能?”
粗喉咙不相信自己耳朵,大斧拨开长矛攻势,探头查看这“奴隶”的面容。
“不会又是什么新型机器人罢?你再仔细看看。”粗喉咙命令。
此次,尖嘴猴腮胆儿大了些,伸手便掐这“奴隶”的脸皮。
拧动中试验着手感,以确认究竟是不是真实肌肤。
尖利的爪子划破了马克脸庞,隐隐的血迹缓缓流出。
“你吖的。”抓住它的手腕,欲图扯开它对自己的伤害,极度虚弱使得马克的反抗徒有形式。
尖嘴猴腮激动不已,惊声尖叫道:“头儿~是个奴隶!我确信,他和我们家里的奴隶一模一样。”
粗喉咙随口“嗯”地应了一声,便以斧背在脑壳敲了一下。
沉重的打击使得马克再次晕眩。
等再次睁眼,发觉自己浑身束缚,被人拖着移动。双手分别被捆绑在两条粗大的尾梢,任由沙砾摩擦着ii型机甲,发出“喀喀”直响。
失去湛蓝色的天空如此浑浊,苍穹笼罩在灰雾之下。
偶有浮云间隙透出些许光芒,变幻出各种色彩。
此等景象与自己家园――地球母亲如此相同,却又道不出不同。
虽不见拖拽自己的两个怪物有什么表情,却听得他们骑在某种动物上说说笑笑。
从粗鄙的言语中得知,似在讨论着“长老们”丰厚的赏赐以及如何纵情娱乐之类的话语。
束缚于手上粗大的尾巴以及散发出刺鼻的恶臭无不说明这是个肮脏的动物,可惜无缘得见。
即便无法动弹,却仍可思考,心中暗忖:
这……究竟在哪里?做梦吗?
不,不是的。疼痛感如此逼真,不是梦。
外星世界吗?极有可能,又不敢确信,这必定是某个莫名星球。
会是地球吗?不,显然不是!我们的家园空气清新,植被满地,显然不似这般荒芜凄凉。
天空阴翳,沙尘满地,雾霾充斥着四周,这里绝不可能是地球!
那为何他们的语言和自己的一样?或许,这里真是地球。
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奴隶,说明与自己长得相像的还不止一个……
它们的长相为何不同?
为什么还有机器人?
从它们口中得知机器人与它们敌对。
难道是它们俘虏人类做奴隶,而机器人来解救人类?
看来极有可能……
只是我们世界的机器人都是为人类服务的,而这里的机器人又怎么会处于主导地位?
对了,r5!
r5在哪儿?
下坠的时候它把自己弹射出去,不知它有没有活下来?
一想到这,马克便开启植入于脑部的芯片,企图与r5链接,可阵阵灼烧感袭来,使得再度昏迷。
空气混浊而散发出阵阵**味。
视线昏暗之极,唯有从气窗处透射出一缕光线,使得内室稍作亮堂。
这一抹光线斜斜地投射在瓦伦的巨剑之上。
瓦伦端坐于石椅,一手按住剑柄,一手端起某种野兽头骨做成的酒器,默默地品味着其中的浊酒。
浊酒辣喉,令瓦伦微微皱眉。
不断端详着浊酒,似在欣赏着一位美人。
在他身后悬挂着一幅巨型军旗。
这是唯一的装饰,令空荡的内室平添些许生气。
军旗底色猩红,当中绣着一条金黄蝾螈。
蝾螈蜿蜒盘踞,蓄势待发,獠牙森森的口中喷吐一团火焰,十分逼真。
黑色的十字把军旗均分成四等份,边角上一行字体较小,上书“第十军团”。
铁质的大门被强力推开,或因锈蚀,铁门发出“喀喀”声响。
金属军靴摩擦着坚硬地面,发出特有的清脆声。
步伐整齐一致,其中夹杂着布料摩擦地面的“嗤嗤”声。
“报告军团长~我们抓住一个奸细!”一个身材矮小的通讯官蹿进内屋,卑谦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兴奋。
瓦伦鼻孔轻哼,甚至连眼皮都不曾动弹,依旧沉溺于端详浊酒的动作中。
通讯官小步上前,躬身低语:“军团长,这奸细来历不简单,是从天上跌落的……”话里间,眉飞色舞,特意指了指天花板。
瓦伦听罢,微微一怔,犹自轻转巨剑。
巨剑因旋转,将光线反射在自己脸庞上。
刃口映射出一张年轻的脸庞。
同为蜥蜴人,瓦伦与粗喉咙等人比较,模样更为端正。
刀削般脸庞线条冷峻,英气而不失俊朗。
高隆的鼻梁下眼眶微凹,炯炯的眼神则在仔细端详着酒器。
听罢传令官的报告,并不言语,将浊酒一饮而尽后,以食指朝传令官微微勾动。
传令官见状,哈腰行礼,按捺住内心的喜悦,转身高吼道:“带上来!”
马克被重重地掼在地上,身上的机甲早已被剥除,猛烈掼摔并未因此而醒来。
“弄醒他!”语速缓慢,吐词清晰,而身型依然纹丝不动。
“慢!”两个士兵欲将打开水袋,往这奸细头上浇水,却被传令官制止了。
传令官猥琐而笑,抖索中解开了裤裆。
可惜效果并不如预期般理想,断断续续地喷射后,裤裆处湿濡了一片,只有少数一些液体溅到了奸细脸上。
在旁人掩口讪笑中,传令官一阵抽搐,惨淡收场。
马克竭力起身,发觉双手被制,挣扎徒有形式。
“臭奸细!报上姓名。”或因众人讪笑,传令官语气尖锐,几近扭曲。
马克并不因此震慑,冷冷地扫视众人,嘴角微哂,流露出极度轻蔑。
“啪!”粗重的皮鞭抽打在宇航服上,虽不致于破裂,亦不能抵御力量。
回馈此等暴行,依然是马克轻描淡写的苦笑。
“住手!”
施暴者卯足力气,欲将再次出手,却被瓦伦厉声制止。
实施至一半的动作立马僵硬,犹如蜡像般僵立在地。
“姓名只不过是代号,像这样的奸细不知也罢!告诉我,你来这里刺探什么?”瓦伦吐辞铿锵有力,空气中悬浮着莫名威慑感。
“我……究竟为什么而来?”低头沉思,眼眸中流露出一阵迷茫。
威尔逊舰长,布鲁斯指挥官,麦考尔,凯瑟琳,罗德拉夫,维京号,r5……
所有的影像一并涌来,极速思索使得马克头呲欲裂,双臂护住脑壳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
传令官被突如其来的惨叫所惊吓,蹦跳着后退,嘴中大叫:“疯子!这人是个疯子!”
施暴者见状,拧头期待军团长的首肯,所持皮鞭早已蓄势待发。
兀自转动巨剑。
光线折射下,巨剑漫无目的地向四周射出斑驳光芒。
惨叫声消退以及巨剑旋转的“嗤喇”声形成一种怪异的和谐。
短暂沉默后,骨质酒器被丢弃后骨碌旋转。
只见瓦伦骤然起身,满脸凝重,朝“奸细”缓缓走去。
拖拽的剑尖划出尖利嘶叫,直刺耳蜗。
众人一脸懵然,痴痴地凝望军团长。
直至“奸细”身边后,方才停歇,鹰隼般的目光对视着此人。
数分钟短暂的对视,在旁人看来简直如数个小时般漫长。
压抑、沉闷……接踵而来。
正待众人疑惑,只见瓦伦神情坚毅,合手握住剑柄,剑身缓缓抬起,剑尖直指“奸细”颈部。
至始至终目光一刻都不曾挪开这“奸细”的眼睛。
“啊……”
惨叫不绝于耳,久久回荡。
巨剑深入半尺,血渍殷红,沿刃口蜿蜒而下。
只见传令官瘫坐在地,掩面惨叫。
拔出巨剑,剑尖微鸣不止,弧光蓦然一闪,剑身已然担于瓦伦肩膀。
短暂而轻松地口哨声过后,神情舒坦,漫自趋步,朝石椅走去。
“好了,经查明,此人不是奸细。把他送元老院审问罢,留在这里多耗费一份口粮。”
施暴者顺势检查伤口,发觉地上的“奸细”并未死去,巨刃只划破表皮。
在传令官指缝的偷瞄中,马克已被拖拽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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