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骗她。”
王强双臂环抱依靠牢门,并不正视他。
马克知道他目睹刚刚发生的一切,不禁为蕾娅的勇敢和自己的失态而汗颜。
王强仰望监狱顶,仿佛漆黑的监狱顶如寂静的深空般深邃。
他并不转头,继而说道:“你太自私了。若换作是我,绝不会让她失望离去。无论明天结局如何,对于她来说至少心存希望,因为她想与你有个孩子。”
话语直白,令人出乎意外地尴尬。
被洞穿心思的马克,恨不得揪住他暴打一顿,可又提不起火气。
王强根本不理会马克阵红阵白的面色,转而慢吞吞说道:“其实,你根本不懂女人的心思,尤其是这里的女人。生存对我们来说固然是首位,然而生命的延续又是弥足珍贵。”
王强扫了马克一眼,继而说道。
“蕾娅是个好姑娘。她虽然年轻,但心智却很成熟。真心实意喜欢你,并深深爱着你,以至于才发生今日之事。”
“假使明天你不在了,对她来说,有了骨肉又是何等的喜悦?你冷漠地拒绝了她,不仅伤了她的心,还伪善的欺骗她,说要等你回来,你觉得你能一定回得来吗?”
王强的话毫不做作,极为**,如尖刀般直刺人心。
马克无力争辩孰对孰错,心中愧疚万分。
只希望明日能够存活,对蕾娅的承诺好作交代。
监狱内全无时间概念,为了保持体力,马克需要尽量保证睡眠充足。
可脑中思虑太多,以至于无法入睡,仅仅迷糊了小会儿,便被守卫带出监狱。
众人被铁链串成一串,逐列行走,目的是防止逃跑。
守卫戒严,看押人员增加一倍,加之骑兵羁押。
骑兵胯坐巨鼠,穿梭于队伍头尾,来回巡查。
巨鼠眼睛赤红,面目狰狞,门齿外凸,尖锐锋利。
虽身裹铁甲,却依旧灵活纵跳自如并不费力。
它们如剑齿虎般凶悍,不似我们世界家鼠般怕人,反而用鼻尖嗅着气息,一副跃跃欲试模样,随时撕咬我们这些所谓的“奴隶”。
要知道鼠类与人类同为杂食动物,若是吃个人什么的,并不奇怪。
战神节的到来使堪萨斯子民们开始疯狂,当然除了人类以外。
沿街商铺早已张灯结彩,横幅彩旗随风飘扬。
数个蜥蜴孩童在街角处嬉闹。
它们身着纸质铠甲,盾牌护胸,高举木剑嘴中大吼:“卑微的蠕虫们,让我的长剑来解脱你的痛苦。”
说完,便朝众人身上砍来……
纳卡“身中数剑”,尤为恼火,挣扎着朝劣童踢去,却挨了守卫数鞭子。
劣童们荡漾着欢笑,一哄而散。
它们的父母搂住孩童,不断抚摸孩童头部,对这等行径大为赞赏。
拐角处,一蜥蜴人提拎着瓶子踉跄而行,时不时往口中猛灌几口。
见到这支“队伍”穿行于街后,面色潮红,翻着眼皮,口中叨絮着粗鄙的词组,朝众人身上啐吐唾液。
阳台上数个蜥蜴女性趴伏张望,见到身着破烂,踽踽而行的奴隶后搔首弄姿。
她们晃动着身体,放荡而笑。
克拉克止步不前,显然对它们的身体痴迷不已。
吞咽数口唾液后,自言自语道:“操它奶奶,等老子有钱了,一定要包下这群婊子。”
话音未落,温斯顿抬腿便在克拉克臀部中间猛踹一脚。
“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
克拉克不断蹦跳,嘴中不依不饶:“就是死到临头了,才要恣意放肆。”
众人哄笑阵阵,将其拖拽而行。
守卫把众人驱赶至一大厅。
马克抬眼,发觉大厅内人数众多,不下四五十。
这干人衣衫褴褛,面色饥黄,无不例外意志消沉。
当中一人蹲坐角落,身影高大,散乱的头发遮住脸庞。
虽混迹于人群之中,可魁梧的身影再熟悉不过。
不错!
自己不会看走眼,那人就是纳卡!
马克诧异纳卡恢复竟然如此神速。
不过他居然出现于此,只能说明对蜥蜴人来说,已然仅存这点的价值了。
走至纳卡前面,想要与他打个招呼。
“你好!角斗之王!”
马克面露微笑,朝其伸出友谊之手。
发觉仇人冲面而来,一声怒吼后将马克掀翻在地。
双目通红,骑住马克上身,高举镣铐,猛力砸出。
塔克一干人见状,连忙擒住纳卡手臂,将其按至地上,欲行殴打。
马克并非无法避让攻击,而是故意忍让。
爬起身后,默默拍去尘土,示意塔克等人放手。
“为何不痛揍这个家伙,反而放了他?”塔克并不理解。
马克笑了笑,向众人解释道:“诸位!这人就是角斗之王纳卡。虽然之前迫不得已,但我希望大家能成为朋友。”
塔克狠狠瞪了角斗之王一眼,“哼”了一声,才松手。
对于马克的好意,纳卡并不领情,只是摄于众人的虎视眈眈,悻悻而回。
王强未闻纳卡盛名,只觉对方余怒未消,闪身挡在马克身前,谨防再次袭击。
马克问道:“纳卡,你怎么出现在这?”
纳卡虽受遏制,依然咬牙切齿,恨恨而道:“全都拜你所赐!”
纳卡落败后处境狼狈,沦为战神节的祭品,一切皆因自己。
虽满怀歉意,依然反问道:“人无常势,水无常形。有没有想过胜利不会永远站在你那边吗?”
纳卡似乎明白道理,怒气顿为萎靡,只是碍于面子,依然咆哮而道:“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要羞辱于我?我宁可在角斗场光荣死去,也不要在这肮脏的角落中腐烂消亡。你玷污了我的荣耀!”
“为什么要杀你?”
马克闪身而出怒视纳卡,缓缓而道:“你有选择生命归宿的权利,而不该成为被人愚弄的木偶。可曾想过,当你被它们玩腻后,如垃圾般遭到唾弃?”
马克环顾四周,朗声而道,似在对众人述说:“每个人的存在,自有其非凡意义,而不是取悦他人。角斗场并无荣誉可言,战场亦无英雄。我们应当为了自由,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而献出生命。绝不是它们!”
马克怒指栅栏外的广场。
阅兵已然开始,整齐的步伐响彻广场。
“生命属于自己,我们要为生存、为家人、为自己的爱人而战!”
语气越来越强烈,咆哮到在场的每个人得以听见。
话不只为辩驳纳卡,而意在震醒在场的每一个“奴隶”。
众人齐刷刷注视着马克,眼神中满是迷茫。
如此言语虽为犀利,毕竟从未听过、思考过此等问题。
由于畏惧蜥蜴人的血腥和淫威,一直以来无力反抗或者是稍作反抗,大都以生命的终结,失败告终。
每一个“奴隶”都曾经经历过悲惨经历。
马克的话犹如魔咒般,在众人耳际回荡着、鞭笞着、激励着他们的斗志。
纳卡也是个硬汉,昔日的“荣耀”已经远去,童年支离破碎的阴影逐渐唤醒。
或许这个昔日敌手的说辞已然打动自己的心境,令自己回忆起曾经的噩梦。
他身体巍巍前倾,伸入怀中,抖抖索索摸索后,费力地掏出一个剑柄,精光一闪……
不好!
袭击!
王强眼疾手快,奋然出击。
短促而沉闷的“嚓喀”声后,一把锐利的匕首自纳卡手中赫然滑落,清脆的落地音响彻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只见纳卡伸入怀际的手无力地低垂着,手臂犹如秋千般晃荡,豆大的汗滴不断滲落。
众人听闻匕首跌落,不明原委,以为纳卡桀骜不驯,竟敢行刺,揪住纳卡一顿暴打。
拳脚暴加,纳卡并不反抗,嘴角开始渗出丝丝血迹。
“住手!”
马克大喝一声,喝断塔克等人的殴打。
把纳卡从众人围攻中拉起。
角斗之王确实刚毅,虽承受王强的凿击后手臂垂荡,疼痛令他冷汗直冒,却不曾发出半点“哼哼”之音。
即使遭受暴打,也不曾还手或者逃走,连本能的遮挡都没有。
事出必定有因。
马克拍去纳卡身上的尘土,俯身拾起匕首,交还至他另一手中。
倘若此刻纳卡挺身直刺,人多而距离过近,就算马克不被刺死,亦会遭受重创。
如此做就想赌一把,因为自己对此举有信心,对纳卡更具信心。
纳卡将匕首掷之于地。
“噗”地一声,匕首直入土中,确实锋利无比。
随即单膝下跪,束手垂头。
马克连忙托起,面带真诚:“不要这样。虽然我们处境卑微,被人当作奴隶奴役,对已然失去的尊严,要靠自己夺回。”
“我知道你是个硬汉,本无意谋害于我,想必事出有因,是不是?”
纳卡“嘿然”有声,已然心悦诚服,被眼前这敌手的大度所折服。
拭去嘴角血迹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望着这个瘦弱的年轻人,慢慢道出真相:“对不起!有人允诺给我自由来换取你的性命。”
“本来必定将你撂倒,可见到他们同为奴隶,却依然追随你,加之你说的那番话……令我从未忘记自己曾被奴役!”
这才明白,刚才伸手掏匕首并非要刺杀,而正准备表明心迹。
为此马克会心而笑,笑容真诚,发自心底。
对纳卡的坦诚虽然一波三折,摩擦再三,并不会因此伤及对他的信任。
王强出手迅捷,武艺精湛。
攻击快、准、狠,实力不容小觑。
塔克诸人忠诚团结这些都是马克所喜闻乐见。
走至纳卡前面,王强拱手道歉。
“对不起!刚才……”
“嗯,嗯。没关系。”
纳卡并不介意,只是剧痛不止,咬牙切齿中迸出的笑容绝非悦目。
“务必少忍片刻。”
只见王强曲指袭至,弓指如勾,沿臂一拉。
爪如鹰勾,划至纳卡手腕,抬手一甩。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嗑啦”一声,骨骼发出清脆声响,并不让纳卡徒增痛苦。
手臂不再低垂,奇迹般恢复了运动能力。
纳卡摆动手臂,发觉运用自如,憨厚地笑了。
他模仿王强的动作,躬身致谢。
眼神中充斥着对王强的崇拜之色。
众人惊叹于刚刚经历恶斗的两个男人居然如同多年未见的挚友一般,搂搂抱抱亲昵不已。
在众人的啧啧称奇,投之于羡慕的眼神中,纳卡居然沾沾自喜。
指使纳卡暗杀自己究竟何人?
马克却陷入了沉思。
敌人在暗,自己在明,究竟何方神圣想要致自己死地?
纤瘦蜥蜴人?蜥蜴国王?抑或是另有他人?
今日出于纳卡坦诚,危机消除。
但来日呢?
该如何面对?
漫长的思绪将思维勾出遥远,想了半天也了无头绪。
算了不想了。
今日这战,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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