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道牵着马车来到这里。
铁传甲此时也慢慢醒了过来,不过口不能言,浑身被捆的的严严实实的。
屋子内的几人此时看到了铁传甲,是又惊又喜又恨又怒。
“铁传甲,他来了。”翁大娘扫了一眼李小道,眼中尽是忌惮,此时指着铁传甲对着其他人说道。
那瞎子道:“这十七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想重见铁某人一面,只可惜现在……”
他苍白的脸上肌肉一阵抽缩,嗄声道:“他现在已变成什么模样?老四,你说给我听听好吗?”
卖野药的郎中咬了咬牙,道:“看起来他还是跟十七年前差不多,只不过胡子长了些,人也胖了些。”
李小道看着这些人,郎中,瞎子,砍柴夫等等。
没了翁天迸的钱财,中原八义全都混迹成了最下九流的人。
他开口道:“你们便是中原八义剩下的几个了?”
那瞎子老头这时听到除了铁传甲和翁大娘外竟还有别人,不由微怔,然后道:“阁下是谁?”
翁大娘脸色难看的道:“此人我也不认识,不过,他说他居然知道当年那桩公案,甚至,甚至还说翁天迸他……”
其他人闻言顿时起身,怒向李小道:“你说我们大哥什么?”
李小道扫了几个人一眼,没有回答,忽然问道:“你们应该还找了几个作证的吧,不妨就等那三人来了再说,也让你们清楚你们那位大哥究竟是个什么人,铁传甲又为他做了什么?”
那公孙欲诧异的看着李小道,这人怎会知道,他还找了其他几个人,虽然不解,他也是点头承认此事。
“不错,中原八义一生磊落,我们兄弟要杀人,总要杀得光明正大,不但要叫天下人无话可说,也要叫对方口服心服。我们已经请了三位与我们中原八义和铁传甲都统统无关的人,今日就要在此公审此事。”
“那就等他们来吧。”李小道眼皮都没眨一下,淡淡的说道。
不多时,屋中走进来三个人。
一人是个老头,作文士装扮。
公孙雨道:“这人是烟雨楼中说书的,今天我们要杀了铁传甲,也要让此人将此事传遍江湖,告诉各大江湖同道,铁传甲到底因何而死,是中原八义要为大哥报仇,杀了这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第二个人是一个中年,他手里玩弄着两颗铁胆,他正悠然着走了进来,张口就大声道:“我辈为了江湖公道,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今日就来见证一场武林公案。”
此人也不愧是伪君子做的出神入化,一开口就是各种冠冕堂皇的话,铁传甲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这第二个人就是铁胆震八方赵正义大爷,他侠名远播江湖,正好作为公正。”公孙雨介绍说道。
赵正义忽然准备拱手,忽然,他眼睛瞪大,仿佛见到了鬼一样,他定定的看着李小道,失声大叫道:“你……你,你居然在这里。”
李小道早就知道来人有此一位,此时看见对方表现,知道是被自己当日教训的怕了,他看着赵正义,见对方似乎准备转头就跑,李小道忽然淡淡笑着道:“你若敢再动一步,今天打的就不是你的脸……”
赵正义一眼就撇到了铁传甲身上的藤条,心里直接发憷,脸色铁青的却是一点不敢迈动步子了。
中原八义等人狐疑的看着李小道,翁大娘也不例外,她本就见识过李小道的厉害,此时见到这位赵正义大爷,居然也对此人怕的要紧,更是深感震惊。
第三人也走了进来,那是一个青年。
他似乎没有脚步声一般,这么走进来,那瞎子看不见,根本就不知道第三个人已经走进来了。
青年看到李小道,也是微微一愣。
他是阿飞!
李小道对着阿飞淡笑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这几人,道:“你们请的公证人到了,那么,就开始吧。”
公孙雨冷哼一声,道:“我们今日要杀人之前,先要说我们杀人的原因。”
他伸手一指铁传甲,恨恨道:“我们中原八义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都是这个忘恩负义的禽兽狗东西所害,这人叫‘铁甲金刚’铁传甲,害死我大哥的就是他!我兄弟八人情如手足,虽然每人都有自己的事,但每年中秋时都要到大哥的庄子里去住上几个月。我兄弟八人本来已经够热闹了,所以一向没有再找别的朋友,那一年大哥却带了个人回来,还说这人是个好朋友。”
公孙雨恨恨道:“这人就是忘恩负义,卖友求荣的铁传甲!”
他继续道:“我大哥本就是个要朋友不要命的人,见到这姓铁的看来还像是条汉子,也就拿他当自己朋友一般看待,谁知……他却不是人,是个畜生!过完年后我们都散了,大哥却硬要留他多住两个月,谁知他竟在暗中勾结了我大哥的一些对头,半夜里闯来行凶,杀了我大哥,烧了翁家庄,我大嫂虽然侥幸没有死,但也受了重伤。”
“那时他以为翁家庄的人全都死尽死绝,就没有人知道是谁下的毒手了?但江湖都知道他还活着,且有消息放出是他勾结人做的!”
“你倒说,这人的心黑不黑?手辣不辣?”
公孙雨接着道:“我兄弟知道了这件事后,立刻抛下了一切,发誓要找到这厮为大哥报仇,今日总算皇天有眼……皇天有眼……”
翁大娘看着李小道,再看着请来的三位公证者,厉声道:“现在我们已将这件事的始末说了出来,三位看这姓铁的是该杀,还是不该杀?”
赵正义当场就接口,道:“这等忘恩负义的人,自然是该杀。”
李小道却是看着赵正义冷笑一声:“你们请这位来,是因为看出了铁传甲的身份之人就是他吧。日前,他在李园之中看到铁传甲与秦孝仪打斗,认出了铁传甲的金钟罩,所以你们才能找到铁传甲,找他来,你们也真算可以。”
瞎子此时沉声道:“赵正义大爷义薄云天,的确是他通知的我们,但他与我们中原八义素无交情,能行此仗义之事,我们自然愿意请他作为公证人。”
李小道看着赵正义,再看看这些人,摇头笑了。
这时,阿飞却说话了。
“你们要杀的是他?”
他指着铁传甲,也认出了铁传甲。
公孙雨看着这个结识了三两天的少年,正因为他看出了阿飞武功不俗,更有一种比一般人更敏锐,能分辨善恶的能力,所以他虽然才认识两三天,却还是将此人请来作为公证。
公孙雨此时点头怒道:“就是这个忘恩负义的禽兽。”
阿飞道:“你们不能杀他。”
这些人齐齐怒瞪阿飞。
李小道淡笑看着这一幕。
阿飞指着铁传甲道:“你们说他害了你们大哥,我不信。”
公孙雨没想到这个自己请来的人,居然此刻会帮着铁传甲说话,他怒极了:“你为什么不信?”
阿飞没说话,他拔剑了。
众人只见眼前一划,那柄像是铁片一样的剑,就已经放在了赵正义的脖子上。
阿飞道:“我只问你,那天到翁家庄去杀人,你是不是也有一份?”
赵正义怒道:“你……你疯了!”
阿飞缓缓道:“你若再不承认,我就杀了你!”
这句话他说得平平淡淡,就好像是在说笑似的,但他那双漆黑、深遽的眸子里,却闪动着一种令人不敢不信的光芒!
赵正义满脸大汗黄豆般滚了下来,颤声道:“我……我……”
阿飞道:“你这次回答最好小心些,千万莫要说错了一个字。”
阿飞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人人都早已看见了,人人都觉得有些好笑,但现在,却没有人再觉得好笑了。
只见赵正义脸如死灰,几乎快气晕了过去,中原八义纵有相救之心,此时也不敢出手的。
在这么一柄快剑之下,有谁能救得了人?何况他们也想等个水落石出,他们也不敢确定赵正义那天有没有到“翁家庄”去杀人放火。
毕竟,那天在翁家庄的是几百个武林高手,未尝没此人在内。
阿飞缓缓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我问你,翁天迸是不是你害死的?”
赵正义望着他那双漆黑得看不到底的眸子,只觉自己的骨髓都已冰冷,竟不由自主地颤声道:“是……”
阿飞缓缓放下了剑,道:“你们听见了。”
李小道在一旁看着,他脸上笑的极开心,阿飞果然不愧是阿飞。
这“是”字自他嘴里说出来,中原八义俱都骤然变色。
公孙雨第一个跳了起来,怒骂道:“你这狗娘养的,做了这种事,居然还有脸到这里来充好人。”
瞎子此时却是沉声道:“就算这位,这赵正义是参与了谋杀我大哥的凶手,但铁传甲却是罪孽难清,是他将那些凶手引去的。”
这时,李小道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他也正是因此而来。
他站了出来,道:“你们认为是铁传甲勾结人杀了翁天迸?”
翁大娘此时恨声道:“那日他就在庄子,几百口人都死了,就他和我活了下来,他浑身一点伤势都没有,有人亲眼看见,不是他是谁?”
李小道也不反驳这点,他反问道:“那日围杀翁家庄子的有几百人吧。”
中原八义黯然流泪,瞎子叹气道:“若非人数那么多,大哥他武功盖世,岂会被人所杀?”
李小道此时一一扫过中原八义,忽然问道:“既然你们中原八义自诩侠义肝胆,正气无双,为何你们的大哥会让数百人围杀呢,他的仇敌真的有这么多吗?”
中原八义齐齐变色,怒喝道:“你什么意思?”
铁传甲此时在一旁闻言,流出了两行热泪。
“道少爷他知道,他真的知道,翁大哥的名声保不住了。”
铁传甲心中喃喃,此时就想当场死去,但是身体被制住,一点也动作不了。
李小道没理会这些人的怒目相向,他紧接着道:“如果你们的大哥真的那么义薄云天,怎么得罪了那么多人?数百人,几乎是半个武林的江湖高手了吧。”
“你们自问,翁天迸的的敌人,有数百人那么多吗?他虽然在当年江湖上有点名气,但还没有到半个江湖都来追杀他的程度,不客气的说,他还没有实力在明面上得罪那么多的高手。”
“你们不妨自己数一下,当年翁天迸的仇人有多少?”
公孙雨此时脸色一白,他们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瞎子此时颤声道:“我们虽然四处行侠仗义,但真正算得上对头的也就五六家罢了。”
李小道淡笑问道:“所以,就凭翁天迸明面上的五六家对头,就能杀的了他?”
中原八义齐齐变色,翁大娘此时骇然问道:“你是说,我丈夫他暗地里还有……对手!”
“他明处只有这些对手,但是那天围杀翁家庄子的人,翁夫人应该很清楚吧,绝不仅仅只有你们翁家明处的那些对头。”
翁大娘轰然变色,厉声反驳道:“先夫暗地里有对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李小道淡笑一声,道:“你想知道他这些对头敌人是怎么来的吗?”
“你说!”翁大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李小道看着中原八义,问道:“在你们眼里翁天迸豪气干云,义薄云天,甚至是……仗义疏财,对吧!”
几人齐齐点头,瞎子道:“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做得我们大哥,我们也服他。”
李小道忽地语气冷了几分,接着道:“那你们知道,经营一个能够容纳,收容各种江湖豪客的庄子,甚至每年散出去的钱财要有多少?”
瞎子此时问道:“大嫂,这些账目,你们应该很清楚吧。”
翁大娘一脸难看的道:“的确,他为了经营咱们大伙的吃喝,甚至赠给各大落魄豪杰,每年要支出十多万两银子。”
李小道又问道:“那你们翁家的财产有这么多吗?”
翁大娘宛如被一击重锤击中,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大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铁传甲真是不忍看这一幕了,他热泪滚滚,口里呜咽着,似乎要说些什么。
“话说到这里,你们也能猜出一些什么了,当年翁天迸为了支撑你们这些人潇洒,不惜散尽家财,但他家底却着实没有多少,但身为你们这些人的大哥,他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承受下来,但时间缓缓过去,一日一日下来就捉襟见肘了,不得已,他终于作出了正道人士最为不屑的一种勾当。”
铁传甲滚落在李小道面前,嘴里呜咽着,祈求李小道不要再说下去了。
李小道看着这个汉子,他既痛惜又愤怒,道:“李寻欢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倒是将他学了个干净,一个人自作主张的就以为是对别人好了,你们都喜欢替人背黑锅是吗?”
“你们能这么做,我却看不下去!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你们是好人,为什么要受到污蔑!!”
他大声喝着铁传甲,铁传甲此刻在这一番话中,宛如一座石雕,一动也不动,只有那两行热泪滚滚不息。
李小道再转头冷冷看着中原八义。
“翁天迸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去开始偷盗,暗杀,去做各种能得到金银的事,你们每日的花费,都是他这样的得来的。”
“但是也正是因为他这些见不得光的事越多越多,他的暗地里的仇家也越来越多。
终于在那一年,那些仇家互相都约好了,去你们翁家庄报仇,铁传甲当时也在,他和翁天迸在一起,他知道了那些人来的目的,也知道了翁天迸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所以,他在翁天迸死后,拼力杀出了重围!”
“你们以为他是凶手,害死翁天迸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
“是他!”
李小道大声道。他指着铁传甲,然后对着翁大娘和中原八义道:“就是这个人,他为了保住你们的大哥,你的丈夫,为了保住翁天迸的一声名声,他不惜自己让自己背负上这种无耻的罪名,这一切,都是为了保住翁天迸的名声!”
李小道终于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他的手指一一指着眼前这几个人,冷声道:“而你们,号称中原八义,一个冠冕堂皇的想要为自己大哥,为自己丈夫报仇,你们那位大哥真的值得你们为他报仇吗,他夺人钱财,暗杀别人,被人所杀,天经地义,这个人为了保他名声不失,一直忍辱求全十八年,他受的是怎样的煎熬,你们这群蠢货,又懂得什么?”
“你们还要杀了这个人?”
“你们,配吗!!!”
最后二字,李小道简直是从咬牙大喝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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