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夏鸿升就去了书院,到了书院直奔后山颜老夫子的院落,待到了那里,颜老夫子已经起来,正在院子里面喂他的金鸡了。颜师古见了夏鸿升这么早过来,就问道:“来这么早作甚?”
“昨天学生在鸾州城中遇到一中年文士,曾言自长安而来,到了洛阳寻找您,后来在洛阳多方打探,才知道您原来到了鸾州城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一路找来了鸾州城。”夏鸿升向颜师古施礼之后说道:“他说要来书院拜访颜师,却不知所谓何事,学生知会颜师一声,若是不想见他,大可由学生把他哄出去了便是。”
“呵呵,无妨,听你这么说,老夫已经猜到他所为何来了,也该是时候了。”颜老夫子捋着胡须笑道:“老夫自隐居到这鸾州城中,开山奖学,已有两年光景,想来,……的心思也应该已经明白了。”
夏鸿升见颜师古笑而不语,复又施礼问道:“学生还有一惑,还望颜师解之。”
颜师古听到夏鸿升有问题请教,于是一把将手中的黍米朝那几只金鸡撒了出去,然后转过身来看向了夏鸿升:“讲来听听。”
“学生想问,是否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夏鸿升鞠躬问道。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呵呵,这句话倒也精巧。不过……”颜老夫子笑着捋了捋胡须,笑道:“也太过偏颇了。诚然,满朝朱紫贵者,又有几个不是读书人?不过,这朝堂,这民间,可不是只有读书人就能够维持的下去的。我们需要吃食,自然就需要有人耕种,我们需要穿衣,自然就需要有人纺织,我们需要抵御外族的侵犯,自然就需要军士……读书虽然尊崇,可世间正道何止千万。老夫以为,无他,各司其职耳。”
夏鸿升听了颜师古的话,便笑了起来了,对,就是这样,看来这位老爷子还不迂腐。
看见夏鸿升咧嘴笑了,颜师古又道:“若是此事放到其他人身上,老夫说道这里便也罢了。不过问的人是你,老夫就又得多唠叨几句了。”
夏鸿升一听颜老夫子还有话要说,便又躬身行礼:“学生恭听颜师教诲。”
“老夫知道你不同于其他学子,许多时候,老夫都觉得你只是看上去年纪轻轻而已,实际上已然是一个不惑之人了。老夫知道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你既有此问,那老夫便对你言明,无论你欲作何事,都少不了读书出仕这条路。唯有出仕,才能让你有机会实现你的抱负,才可以使你广为人知,才能够令你积累威望,有所号召,让天下学子慕名而来。此谓之借势。否则,无论你伺候如何尝试,便都仍旧会如旬假那日里一般。”
夏鸿升赶紧弯腰鞠躬,恭恭敬敬的,这些话,不是一个师长该对学生的教诲,而是一个长辈对后辈的提携,是经验之谈,是真的拿他夏鸿升当成了后辈,才会说的这么深的。所以夏鸿升不能不恭敬。
颜老爷子的意思十分明显,夏鸿升也听的明白。从自己那日里的举动,颜老爷子已经猜到了自己可能想要做些什么了。自己现在需要一个舞台,然后在这个舞台上表演,让这场表演能够被更多的人看到,能够吸引足够多的人。朝堂就是这个舞台,自己上了朝堂之后所做的事情,就是表演。说来容易,可是细细想想,又何其之难。想要培养一大群跟自己一样有着先进的思想和知识的人,进而让这些人进入社会,从各个方面改造大唐,这是个十分宏大的目标。先前夏鸿升想到的路子,就是办学校,从小学开始,从学童开始,仿照后世的教育来培养他们。若是如同颜老爷子所说,非的借助朝廷的力量的时候,那这学校里面学什么讲什么,他还能说得算数么?行政权力干涉教育,产生的后果就是,“民国以后再无大师”这种现象。想要保持思想的独立性,最好不要让行政权力参与进来。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太远了,谁不知道办学是一项大投资啊,要想办学,还是先得赚钱啊。夏鸿升摇了摇头,叹口气,是不是该去徐齐贤家问问茶叶行的消息了?
正想着,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了一个朗声呼喊:“在下长安人士,拜见颜老山长!”
夏鸿升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头看看颜师古,颜师古朝夏鸿升点了点头,夏鸿升便转身赶紧几步走了出去,院子外面站着的正是昨日里那个中年文士,见是夏鸿升从里面出来,便笑着很是礼貌的拱了拱手。
“请进来吧,颜师就是里面。”夏鸿升朝那中年文士回了礼。
一进入院子里面,看见了站在那里的颜师古,中年文士的眼中便登时亮了起来,两忙三步变作两步跑到了颜师古的面前,恭恭敬敬的深深弯下了腰去:“学生见过颜老大人!李师命学生向颜老大人问好!”
“不敢当,李师德高望重,老夫在李师面前尚以小辈自处,如何能当得李师问候。”颜老爷子摆摆手错开一步,避开了那个中年文士的施礼。
中年文士一直没有直起身子来,只是复又说道:“李师命学生带话给颜老大人:长安春满,景致正浓,可缓归矣。”
颜师古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往前虚扶一下令那人起身来,说道:“也罢,老夫知晓了,待老夫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便随你同归长安。”
说完,又转头对夏鸿升说道:“你且去将其他先生叫来,还有,此事暂且勿要外传。”
夏鸿升赶紧鞠躬遵命,转身跑出去将其他的那几个书院教席通知了一遍,让他们到后山颜老爷子的院子里去了。
颜师古要离开鸾州书院回去长安,这是夏鸿升早已知晓的事情,因为历史上唐朝的时候皇宫之中的起居注疏皆有颜家来书记,颜师古应该是在皇宫中撰写起居注的,早晚会重回长安。只是,夏鸿升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他这一去长安,还不知道鸾州书院以后会是什么走向。其他的那些教席先生都是被颜师古邀请而来的,如今颜师古一走,恐怕那几位教席先生也就留不长了,如此一来,书院学子定然会再前往他处求学,这鸾州书院,怕是就荒废了啊。
夏鸿升满脑思绪,皱着眉头往书院前面的学室了走去,思绪太深,以至于连身后有人在喊他也没有听见。
“哎!我说夏师弟,为兄叫你呢!”夏鸿升正思绪纷纷,突然感到手臂被人拽了一些,这才惊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却原来是徐齐贤了,只听徐齐贤说道:“夏师弟,这次你可得帮一帮为兄了!为兄使用你教的办法,全部做对了伯父考校我们的算术,伯父大吃一惊,严厉责问,为兄迫于伯父和父亲的威严,只能把你给供出来了!眼下伯父非要到书院来找你,为兄实在是拦不住,今早为兄特意起早跑来知会你一声,早作准备啊!”
“这个好办,我回家避一天就行了。”夏鸿升说道。
“啊?”徐齐贤没想到夏鸿升竟然会直接回家,一时不解。
夏鸿升左右瞅瞅,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向徐齐贤说道:“徐哥,颜师嘱咐我暂时不要外传,所以此事本不该告知与你。可是徐哥待我不薄,总得提前知会一下徐哥。长安城来人,颜师已然打算回长安了。其他的几位教席先生,本就是闲云野鹤的高人,想来到时颜师一走,也定然是待不长了。徐哥,还是早作准备为好。”
“好了,言之于此,徐哥,小弟这就回家了,暂避贵伯父锋芒。”说罢,夏鸿升便转身往书院外面走了出去,虽然怀念学生时代,但是再次做回学生,到底还是不想学习了啊。准备去买些需要的材料回去,教给嫂嫂东西的进度要抓紧了啊,今天颜师古决定回长安,让夏鸿升突然意识到,自己终究有一天也是要离开鸾州城的,不将该教的东西都教给嫂嫂,以后自己一旦需要离开鸾州城了,就晚了。
到屠户那里又买了猪肉和猪下水来,屠户已经开始躲着夏鸿升了,没法子,夏鸿升中间又来买过几次猪肉和猪下水,而屠户一直觉得那些猪下水又不能吃,卖了钱财是昧良心的,所以现下见夏鸿升又来,都有些不愿意面对他了。这次又买了不少,屠户涨红着一张脸,说什么也不要钱了。
夏鸿升哑然失笑,又买了不少的羊肉和羊骨,看也不看的仍下了小半贯钱,屠户叫了自家的徒弟,推了辆木车帮夏鸿升往家里送猪肉和羊肉去了。趁着有木车,便又顺道买了一布袋的盐土,昨天那半桶盐溶液,结晶出来的盐只有半碗,还不够家里用的,今天就再多做一些,明日嫂嫂就出摊就可以用好盐了。
夏鸿升送走了屠户的徒弟,然后回来支起了铁锅,添水烧着,又跑到木匠张老汉家里要来了一截松木来,回来正好水开,一股脑的便把那些羊肉羊骨扔进了大铁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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