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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议事堂,回到家中,吴顺贵的精气神好了很多。
吴宗睿发生的巨大变化,让吴顺贵欣喜不已,几个月来的郁闷和担心一扫而空,只是刚刚在议事堂的时候,吴宗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进入围屋居住,让他有些不理解,要知道吴宗睿已经有了廪膳生员的功名,按照族规,完全可以进入围屋居住。
要说吴顺贵什么都不明白,那也是假的,族长吴顺福之所以煞费苦心,想要让吴宗睿入赘陈氏家族,其实就是担心族长的大位旁落,毕竟吴宗睿的学识远远强于吴顺福的嫡长子吴宗林。
吴宗林快三十岁了,却一直都是童生,参加了数次的院试,都是名落孙山,可吴宗睿仅仅参加了一次的院试,就高中了,成为了廪膳生员,两相比较,差距自然出来。
吴顺福已经将吴宗林看做准族长,吴宗林也开始参与处理家族的诸多事宜。
吴宗睿算是横空出世,成为吴氏家族的一匹黑马。
“宗睿,过年的时候你没有回家,没有去拜祭你的母亲,清明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家族要拜祭祖先,你是不是提前去拜祭一下母亲。”
“好的,明天我就去拜祭母亲。”
“家里早就备下了香烛,明天我陪着你去。”
“不用,我和文儒去就行了,爹还是忙家里的事情,这几天天气不错,我看家里存有玉蜀黍和大豆的种子,这几天正好育苗。。。”
“宗睿,什么是育苗啊。”
看着吴顺贵奇怪的神情,吴宗睿突然明白了,玉蜀黍引进的时间不长,根据历史记载,万历年间才真正引进种植,因为种植技术低下、产量不高,很长时间都没有能够推广开来。
“哦,玉蜀黍的种植,需要首先育苗,这样才能够保证产量,种植玉米的同时,间作耕种大豆,这样能够节约土地,也能够让田地的产量更高。”
吴顺贵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他种了这么多年的田,从来没有听说什么育苗的事情,间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满十五岁的吴宗睿怎么知道,而且说出来头头是道。
“宗睿,这些都是你从寒鸣寺学到的吗。”
“算是吧,爹,您按照我说的做,今年家里一定能够丰收,收货更多的粮食。”
“好的,不过育苗该怎么做啊。”
“不急,明天去拜祭母亲之后,我详细说说,我记得家里有六亩多地,除了其中的两亩水田,其余的都可以种上玉蜀黍和黄豆。”
“家里不止六亩地了,你考中了生员之后,家族给了我们家十亩地,其中有三亩水田,加上以前的六亩地,一共是十六亩地了,这十六亩地在县衙已经报备了。”
“这样啊,那家里的种子足够吗。”
“种子倒是足够,只是这些年年成一直不好,田地里收不到多少的粮食,要不是家族免去了不少的田赋,根本无法维持了。”
吴宗睿点点头,吴氏家族有功名的读书人不多,按照朝廷的规定,一名生员可以免去本人的赋税,也就是二十亩田地的赋税,一名举人可以免去全家人的赋税,也就是百亩土地的赋税,吴氏家族有功名的读书人,不足十人,能够免去田赋的土地也就是两百亩左右。
如果能够考中两榜进士,原则上则可以免去家族全部田地的赋税。
大明一朝,真正的士绅家族,必须有两榜进士,而且是活着的两榜进士,否则所谓的家族,不过是虚有其名。
吴氏家族就是徒有虚名,家族百余年前有一名两榜进士,之后不要说两榜进士,举人都是寥寥无几。
回到家中,吴顺贵开始打扫收拾,家里的确有些乱,没有女人就是如此。
吴宗睿也挽起袖子,帮忙打扫,廖文儒就更不用说,拿起笤帚扫地,在寒鸣寺的时候,廖文儒几乎每天都要打扫寺院的卫生。
吴顺贵几次阻止吴宗睿打扫卫生,毕竟吴宗睿是读书人,已经有了功名,做这些事情掉身价,不过吴宗睿坚持要打扫卫生,他也就不多说了。
半个时辰之后,屋里收拾干净了。
吴顺贵看着吴宗睿,感觉有些麻木了。
吴宗睿将堆积在床上的衣服折叠的整整齐齐,全部放进箱子里面,需要洗的衣服则是放进木盆,扫地抹灰的时候,动作娴熟,速度也很快。
以前吴宗睿从未做过这些事情,也可以说不会做。
仅仅是到寒鸣寺三个月的时间,就变得如此能干了。
将家中收拾干净之后,吴顺贵看着额头上已经有汗滴的吴宗睿开口了。
“宗睿,家中打扫的事情,偶尔做一下就可以了,你是读书人,今后还是要以读书为主,先生说过,你要好好学习,参加乡试。。。”
“爹,我知道了,时常打扫卫生,也是一种锻炼,再说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吴顺贵看着吴宗睿,连连点头。
吴宗睿的表现,廖文儒同样看在眼里,不过他没有吃惊,在他看来,吴宗睿得到了佛祖的照拂,和寻常人比起来,肯定不一样。
走进厨房,吴宗睿揭开了米缸上面的盖子。
“爹,家里的粮食怎么这么少,我每月都有一两白银的廪银,虽然不多,可购买粮食也足够了,家里怎么只有这么点存粮啊。”
吴顺贵搓了搓手,叹了一口气。
“族长说了,送你到寒鸣寺去修行,家族拿出来不少银子,所以你的廪银也是归族里所有,过年之前,族长专门派人到县衙去领银子,县衙户房的典吏说了,廪银必须要本人亲自去领取,其他人不得代领。。。”
吴宗睿冷冷一笑。
“爹,不用理会族长的话语,等几天我到县衙去领取廪银,以为我是傻子啊,族长那点算计谁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入赘陈氏家族,为什么送我到寒鸣寺去,还不是想着让宗林哥接任族长之位。”
“宗睿,你知道就好,我说你不要计较这些事情。”
“爹,我知道,您放心,吴氏家族的族长之位,我还没有看在眼里,今后族长如果不找我们家的麻烦,一切都好说,如果他还是想着动歪心思,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好,好,宗睿,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天黑了,吴顺贵和廖文儒早就睡觉了,他们习惯早睡。
吴宗睿还没有睡觉,他不习惯早睡。
看着桌上昏暗的油灯,吴宗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要说吴氏家族的条件还算是不错的,整个家族拥有近千亩的耕地,虽然这几年的收成不好,可缴纳了田赋之后,总算是有粮食吃,比起那些赤贫的农户,强了很多。
打开包裹,拿出一个锦袋子,里面是五锭银子,合计五十两白银。
这是住持觉远大师交给他的,其中的二十两白银是吴氏家族的布施,其余三十两白银,则是觉远大师赠送的。
五十两白银,不是小数目了,吴宗睿这个廪膳生员,每年也只有十二两白银的廪银,而且成色不一定很好。
以前家里为了供吴宗睿在社学读书,耗费不少,家里几乎没有什么积蓄。
卯时,吴宗睿就起床了,他本来以为自己起床很早,谁知道吴顺贵和廖文儒早就起床。
“宗睿,在家里休息几天后,就要到县学去上课了,年前家族送你到寒鸣寺去,社学的先生就专门到县学去了,帮着你请假,好在春节期间,县学也不用上课。”
“爹,我准备继续请假,反正到县学去上课的人很少,家里的事情多,马上就进入农忙季节了,我需要种地,再说了,我如果到县学去上课,还需要在县城租住房子,开销不小。”
“宗睿,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你每月有一两银子,家里不会用的,不读书怎么行啊,你今后还要参加乡试的。”
“在家里一样可以看书,一样可以学习,没有必要到县学去消耗时间,爹,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您就不用操心了。”
看见吴宗睿坚定的眼神,吴顺贵不做声了。
其实在县学去读书完全没有必要,按照朝廷的规定,有了生员功名的读书人,就要到县学者府学去学习,准备参加乡试,生员在县学和府学所需要的开销,由官府承担。
这种制度明初的时候坚持很好,可明朝中期之后,慢慢就流于形式了,县学和府学的授课先生,一般都是举人的身份,他们同样需要学习和准备,参加会试,不可能全身心的授课。
更加关键的是,生员在县学或者府学去学习,会增加官府的开销,要知道知府和知县等地方官员,俸禄微薄,若是没有其他方面的收入,压根无法维持,而县学和府学的投入,会让地方官府背上沉重的负担,财政上更加捉襟见肘。
地方的主官不是很支持,府学和县学自然流于形式,生员不去学习,只要履行请假的手续就可以了,没有谁追究。
当然,县学和府学还是需要有生员学习,做做样子,免得上面追究,一般情况之下,家在县城和州城附近的生员,会按时去上课,远地方的生员,每月到衙门去领取廪银的时候,去县学或者府学报备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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