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一直在思考,却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
这个世界很黑暗,但事情之间总存在着关联。无论张念也好,陈周全也罢,对于谢浩然来说,他们都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没有理由直接把攻击矛头对准自己。
在其中,必定有一个隐藏的敌人。
如果不弄清楚这一点,所有反击就没有效果。
张念身败名裂能怎么样?
陈周全永远脱下制服又能怎么样?
他们显然只是冲锋陷阵的马前卒,死得最快的那种。
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
“是褚副市长,还有家乐福华夏分公司。”被恐惧和绝望死死攥住大脑的张念丝毫没有犹豫。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说出来:“家乐福……就是你在人民广场对面的那间超市,因为你们连续压低商品售价,折扣低至七成,家乐福方面觉得继续下去毫无利润,他们想要一劳永逸解决青灵超市,就走了褚副市长的路子,让我们从市场监管方面下手。”
家乐福!
“家乐福?”愕然的谢浩然实在忍不住问:“为什么?”
具体原因张念已经说过了,但他还是觉得超出了自己的忍受底线。
如果说是国人窝里斗,沪州主管商业的官员看自己不顺眼,或者是国内其它企业暗地里使绊子,谢浩然都可以接受。可偏偏牵扯到了外国人,而且还是就在自家超市正对面,每天同样贴出“八折优惠”标牌,与自己打擂台的外来者。
“把我的超市搞垮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如果在人民广场对面开设超市的人不是我,而是国内其它商业集团,你们是不是也会这么干?”
“你们……到底站在哪一边?”
谢浩然的一连串问题张念根本无法回答。他头上直冒冷汗,在如此近的距离,他清清楚楚看到了谢浩然眼中的杀意。那双眼睛正在充血,可怕的红色笼罩着整个眼眶。尽管谢浩然自言自语的声音不大,可是在张念听来却极其恐怖。
“……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商改办的主任,褚副市长叫我做什么我就只能做什么。我……我无法选择,也无法拒绝。”
谢浩然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冷冷地注视着满面惶恐的张念,久久沉默着。
王倚丹看出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儿,连忙站起身走过来,扶助谢浩然的胳膊,柔声问:“你怎么了?”
谢浩然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把身子往下压得更低,被吓坏了的张念只能将身体尽量后仰,肩膀被椅子靠背抵得很紧,他的呼吸节奏越来越快,仿佛站在面前的谢浩然根本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头专吃人肉的饿龙。
“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谢浩然发出森冷狰狞的声音。
张念根本不管后面的话,迫不及待张口发出尖叫:“我愿意……我要……我听你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他感觉这是自己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他深深的明白,如果拒绝,自己恐怕连这个房间都走不出去。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做事情肆无忌惮,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如此。
“我要你指证褚副市长,要有切实的证据,把他拉下来的那种。”
谢浩然仿佛从地狱深渊里走出的上古凶魔:“办得到吗?”
张念拼命点头,就像上足了发条的磕头玩偶。
谢浩然死死盯了他近半分钟,看得张念浑身发毛,精神达到崩溃边缘,几乎快要哭起来,这才将身子缓缓直起,眼里的凶光丝毫没有减弱,更有一种嗜血的悍然。
“记住你说过的话。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
沪州市委对青灵集团事件非常重视,第一时间派出了调查组。明白内幕的谢浩然对辩白与自证失去了兴趣。他把所有事情都交给王倚丹和贺莹,由她们出面,与那些官员打交道。
大楼很高,宽敞的办公室里光线明亮。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城市很远的地方。有著名的三角形尖塔,还有那条穿城而过,直接流入大海的河。
谢浩然背着双手站在玻璃幕墙边缘,低头俯瞰着脚下的一切,喃喃自语。
“廖秋啊……我终于明白你那些话的意思了。”
神魔战争的结果,直接影响着普通人的世界。孱弱的力量并非永远如此。在过去的几万年里,东方修士牢牢占据着上风,是历次战争的胜利者。然而随着那些最勇敢的人死去,或者飞升,他们的后辈逐渐失去了争斗的雄心。我们变得懦弱,惧怕死亡,面对敌人手中的屠刀,变得畏首畏尾,生怕自己拥有的一切就此失去。
一旦畏惧了,就再也没有了以后。
谁还会记得三清祖师?
谁还会记得《封神演义》里的准提道人……“道人”,他那个时候只是一个道人,不是佛,也不是碾压那只猴子,在玉皇大帝被吓得尿裤子时候拼命呼喊的救世主。
遍地都是清真寺啊!
到处都是高高矗立有十字架的教堂。
我们的世界,还能剩下什么?
蓝眼睛白皮肤的外来者本该被看作是妖怪。他们却偏偏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普通人眼中的最高贵者。有着嫦娥般美貌的女子想方设法也要靠近这些人,心甘情愿脱下衣服,任由他们肆意蹂躏,甚至侮辱。
国界,是一条肉眼看不见的线。每天都有太多的人在合众国驻华夏大使馆门前排队,被移民官员用各种问题接受挑选。那些人,他们本该是华夏人当中的精英,却毫不留恋这块土地,宁愿放弃财富和身份也要跑出去,在最低贱的平民窟里,操持着最低等,最糟糕的生活。
我唾弃这个国家。
我要成为全世界最优秀人群的其中之一。
那边的空气比这边清爽,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乡。
谢浩然感觉自己在颤抖,微微有些眩晕。
我无法将这些人的脑子挖开,让他们明白放弃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方玉鲲老了,刘蓓也是,范醉早已失去了斗志。
他们曾经是名声显赫,让异国传教士闻风丧胆的“北地三杰”啊!
宁愿缩在药神院这个小圈子里,成为诸多修士眼中的国王,也不愿意率领修士大军像从前那样征战杀伐……他们的勇气在哪儿?曾经辉煌且被敌人咬牙切齿仇恨无比的高傲,又在哪儿?
我们之间,只剩下相互嫉妒,出卖与被出卖,诬陷与被诬陷。看不起对方,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而证明身份比别人高贵的最重要资本,竟然是手牵手拉着某个丑陋无比的外国妞,或者被老迈不堪的异国流浪汉搂在怀里,衣不遮体,对着镜头露出甜蜜满足微笑,拍摄出来的一张照片。
背弃五星红旗,就像背弃世界上最肮脏的一块红色破布。
他们怎么能这样?
我得做点儿什么……
手机响了。谢浩然拿起一看,是贺莹的号码。
“掌门,外面有人要见你。”
谢浩然闷闷不乐地简单问了一句:“谁要见我?”
贺莹回答:“沪州商业调查局的潘平生处长。”
“商业调查局?”谢浩然有些奇怪:“我不认识这个人。他找我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问了他也不说,只说是必须要见你。”
“嗯!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
门开了,三个男人鱼贯而入。他们都穿着夹克衫,一个是灰色,一个是深蓝,还有一个是黑色。
穿黑色夹克的中年人显然是为首的领队。他的黑色短发上有点点银霜,眼神凌厉,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一看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他直接走向谢浩然,脚步轻快,有序却不失速度,伸出手:“谢先生你好,我是潘平生。”
握住这只伸到面前的手,谢浩然感觉皮肤转来一股微凉。他的手很干净,手指细长,像钢琴家。
摇摇头:“我不认识你。”
谢浩然不喜欢这个人。原因是他的手。很细,甚至偏软,像女人又多了一点点硬度,丝毫没有男人的阳刚之气。
潘平生精心修饰过的脸上带着笑意:“没关系,我们现在不就认识了?”
谢浩然注视着他,目光在潘平生与站在他身后的另外两名随员身上来回扫视着:“你找我有什么事?”
笑容仿佛是潘平生脸上固定的招牌。他没有直接回答,转过身,看看房间里的摆设,视线很快锁定不远处以茶几为中心,摆成一圈的沙发。抬起手,指着那个方向:“那里不错,我们坐下来说吧!”
谢浩然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朝着沙发走去。
几个人分别落座,穿灰色夹克的随员坐在侧面。他打开公文包,拿出一支录音笔。穿深蓝色上衣的随员则拿出纸笔,用公文包里拿出的硬壳文件夹垫着,一看就是准备记录。
谢浩然目光变得森冷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潘平生嘴唇上扬,嘴角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有几个问题,想跟谢先生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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