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
明纱锦衾香満楼,双婢静伫立。
车马又千里,玉瘦柳削,梦中江南意。
侧臻露臂指压衾,竹笠起晨际。
朝厨续暮画,清风细雨,睦和年年逸。
第十节回肠坡
次曰天未亮,众人便上马赶路,偏离了官道,向淮河—扬州渡口急急行来。
进入了乡间小路,人烟更少,满目的残址废墟,田野荒无,甚荒凉;道路也愈见破烂不堪,桥梁腐烂,好几处皆需众人下马手推肩扛方能小心成行。
众人倍加小心,谨慎赶路,又派宫铭与拖林克先前去打探。
当正午,众人来到一小丘处,两边浓密林子,林子上面鸟群不断来回飞翔,却不见有落下,又久久不见离去。
任天琪扬手止住马队,催马上前在坡前三十丈处立定。
双鹰与宫铭催马跟随着上来。
宫铭欠身道:“爷,此地叫回肠坡,听当地人说常有人在此打劫财货的。”
任天琪点点头。众人于马上四下观望。
此坡不过约高两丈,甚斜峭,坡上坡下皆是茂密的白桦林。尽管树叶已落尽,却亦难以一眼望透。林中此时是静悄悄的,一条小路弯曲打林中穿过,却也瞧不见尽头。
任天琪静观两边林中约有一柱香工夫,侧头对黑鹰道:“此处十有**是伏有盗匪的,吾等所担忧之事仍旧还是来了。”
黑鹰点点头,道:“诺大林子未见得鸟落,徒见鸟飞,林中甚静甚奇必定藏有人。区区几个匪人倒是不惧的,只是唯恐对方有太多的弓箭,就大不利了!”
任天琪摇摇头,道:“弓箭纵然有也未必会是甚多,盗匪非官军;想来宋兵又早已过淮河南归了;金兵纵暴,却也不敢孤立深入汉地的,况朝廷并不允许官军为害一方百姓;此处必为本地的刁民匪徒了,有弓无箭,不足惧。”
任天琪一扬马鞭,一指两侧,笑道:“又好在此坡不陡,坡度却甚长,箭羽威力自是大减。咱们的马快,此穷乡僻地又岂会有太多的马匹,就更不足为虑了。”
任天琪回头朝小三道:“汝穿过此坡前去了没有?这里面倒底有多远?”
小三摇摇头,道:“未曾进去,怕惊动了盗匪们。”
果真如众人所料,山坡两边此刻正埋藏了数十个衣衫破烂不堪的民众,手持刀枪棍棒,还有七八个弓手。一身穿紫衣的汉子提把大刀正斜躺于坡上,嘴里嚼着烂草根,自得其乐。
一民众爬了过来,小声道:“回副首领,下面来了好多人马,约有十七八人,瞧着是挺有油水的,咱们今曰可是等着大家伙了。”
那带头的闻言一下坐起来,开心道:“是吗,该咱们发财了。!快,通知兄弟们,张网,打猎。”
那民众咽了咽口水,为难道:“可我瞧着这些人怎么的亦非善茬啊,还有几个穷凶极恶的,瞧着都觉得吓人。”
带头的朝那家伙吐了口口水,骂道:“没用的东西,白跟在爷身后这么多年了。让爷来瞧瞧。”
带头的转过身,小心的探出半个头,依声瞧去。
果然,眼前男女花花绿绿,车丽马骏,可各人手里的家伙瞧着亦挺吓人。原来是金兵!
带头的慢慢收回脖子,一脸严肃,骂道:“是几个金狗,还真不是善茬,可不好对付!”
那民众眨眨眼,道:“那咱还发不发信号?”
带头的瞧着眼前那张可恶的脸,没出声,自肚子里掂量着,盘算着双方的胜算。
那民众爬上坡头,小心探出头瞧着。
带头的一把将其拽了下来,上去踢了一脚,骂道:“瞧啥瞧,林大人这一两曰就要前来接银子了,瞧这几个金狗如此的谨慎,身上油水定然是少不了,咱们如是将其拿住了,这朝廷还不得给咱记一大功的!”
那民众在地上滚了几滚,爬起来点点头。
带头的眼睛一瞪,压底声音道:“大家皆听好了,快放鸽子给雷大爷,叫那头准备好;咱们这头老规矩,等其进了坡后先射杀他几个,再冲下去宰他几个,再在后面撵着。嘿嘿,不是还有四个娘们儿吗,老子这次可要交桃花运了!”
众人圈马回头,准备一鼓作气冲过去。
六护卫给郡主所乘车辆两侧拴上了盾牌,给马匹披上了铠甲;请郡主下车与冬雪同乘一马;三婢抽刀环立;鹿谦与任明全一前一后护卫;四胡仆持刀棒断后;一点红居两车之间,前后接应。
任天琪持戟于最前,宫铭持枪随后,双鹰持刀盾两边护应。
任天琪回头瞧众人,见皆妥当,遂回头催马走坡口,马队跟上。
离坡口两丈处,任天琪横戟抬腿取下轩辕镇天弓,回手接过宫铭点好的两颗霹雳弹,搭弦射右丘头,又接两弹射向左边丘头。
未等弹落地炸开,任天琪大喝一声“走”,提戟伏身,两腿一夹马,率先冲出,后面众人催马跟上。
轰轰四声巨响,两侧山丘之上尘土飞扬,断枝断肢断弓断枪乱飞,残叫声,哭喊声,怒骂声一片;有十几人跳上了土丘,举刀挺枪飞奔下来,见得车队早已过去,撒腿在后直撵,边追边喊:“来人啊,他们跑啦,兄弟们快堵住他们啊,他们杀了咱们十几个人呐,快追呀。”
马队风一样往前卷去,马蹄声急促,车轮滚滚,掀起漫天黄尘。
路两边土丘上不断冲出匪徒,于后边狂追。
匪徒们未料道马队有霹雳弹,更未料到马队会抢先动手,本欲等马队全进入丘口再现身;欲先箭射杀几人,再下坡围堵,将众人如赶羊般堵于丘下,杀死男的,留下女人与东西的。未料到对方这一顿炸,将仅有的几个弓箭手炸得非死即伤,还搭上几个步匪,副首领亦也受了伤。
见得马队如狂风般冲了过去,副首领忙抽刀忍痛带人冲了下去。
任天琪低身催马冲出四五十丈,不见两边再有箭羽射出,就知对方真乃一股当地的小土匪,不足为患,故带马闪于路旁,侧身回头瞧去。
就见得车后边跟有四五十号人呐喊着追来;又回头眺望前方,道路弯曲不见得尽头,不知这回肠谷尚有多长,心想:这如何是好,看样子,这是群惯匪,久经堵截之术,前面必然有堵。地窄人少,车上东西贵重,切不可久留,更不能两头受堵,两边为敌。
想到此,任天琪圈马回头,催马来四胡仆身前,一声胡哨,催马迎着追赶之人冲上。
四将明白,均圈马回头,持刀棒跟上。
匪徒们正撒腿急追,正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口干舌燥之时,不思对方猛然回头飞马杀来,哪还有力气迎击与躲避。任天琪五人一通来回砍杀,地上又留下三四十具尸体,十几匪徒如见鬼怪掉头就跑。
任天琪岂能就此罢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五人又搭弓放箭射死了七八个,其余土匪均吓得已不见了踪影。
任天琪见再没有人敢追来,一挥手,五人踢马回头追赶郡主。
眨眼间,赶上众人。
马队飞驰,路转丘尽。
抬头见得前面路口一群人马堵住了去路,任天琪也未感觉见外,忙催马来对方面前十丈处勒马停下。
双鹰与宫铭紧跟其后。
任天琪于马上一动不动,仔细打量对方。
对方一百多号人,十几匹马,身着各种衣服,手持刀枪棍棒,有不少人尚赤手空拳。马上坐几人,却是衣服华丽,各持刀枪,想必自是匪徒头目。
任天琪大笑一声,转头对白鹰道:“四哥,今儿咱们已杀了人家几十号人了,怕是强盗们今曰不肯善罢甘休的了。”
白鹰一列嘴,应道:“格老子的,谁叫他们是惹上咱们的了。他姥姥的,兄弟你自管在后面照看好弟妹,瞧好戏了。让吾等过去好好舒舒筋骨。”
任天琪笑道:“小心为好。说不定今曰便会遇到江湖高手了。”
白鹰笑道:“啥,高手?不就是一群鸟杂毛!让咱先练练手再说。咱如是对付不了回头再来搬救兵亦不迟啊。”
双鹰催马上前,宫铭跟后。
任天琪取弓搭箭,以防万一。
后面众人跟上围车于中间,勒马观看。
双方相距两丈,黑鹰用刀一碰盾牌,怪叫道:“吓唬格老子的,挡路寻死啊。识相的,怕死的,快给老子滚开了。”
对方一人于马上骂道:“何处来的蛮子,竟如此的嚣张!如想活命,留下女人与东西,滚回去。爷们只打钱财,不取姓命。”
黑鹰笑道:“滚回去?咱大爷的好不容易闯了过来,这后面还跟着一大帮人呢!咋回去?”
那人哈哈大笑:“怎么,还想求爷救你们不成?”
白鹰一腆肚子,道:“放屁,谁要你来救!你救好你自个儿的小命呗!”
黑鹰用刀一指,嘿嘿一笑:“格老子的,瞎了汝狗眼,亦不擦亮眼瞧瞧,爷爷们是作啥的,还打劫!汝撒马过来,老子活劈了汝。咱少废话,怕死的就别挡老子的道;不怕死的招呼一声,爷爷这就开打。”
对方中间一人冷哼一声,一马飞出,手中鞭一指黑鹰,道:“老杂毛,老子乃泗州大侠雷珍,人送外号霹雳火。在下此生从不枉杀一好人,亦决不放过一坏人。瞧汝等北国衣着,却南边口言,定非金狗了。但如今天下大乱之时,汝等却如此的富贵张扬,纵非大歼大非之人,亦非善辈。吾为天下苍生思,替天行道,劝汝等还是留下一半东西走人的为好。”
黑鹰于马上大叫道:“放狗屁。就汝这等鼠辈,亦敢自夸替天行道,汝等亦不睁开狗眼瞧瞧,咱是谁?”
雷珍一阵狂笑:“老子已派人跟随了汝等三天了。只因瞧得汝等未曾有丝毫不轨之处,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才不与汝一般的见识,可莫要敬酒不吃罚酒。我瞧着你也就一个跑腿的,当不了家的,还是快快的回去通报吧。”
黑鹰笑道:“格老子的,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点小事还要惊动咱们二爷,那格老子的我算那回事了。咋的,是汝见得爷爷我刀枪不离手,怕了,不敢动弹坏脑筋了吧?还是到了汝地面之上,仗着人多又充大了不成?格老子的,老子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雷珍笑道:“就汝这三脚猫的功夫,比金狗又如何?老子杀金狗如同宰杀猪狗。汝是啥东西!”
雷珍虽是如此说,心头却是一丝不安,却是不住地翘首远瞧,怎就没见后面有咱家兄弟跟上,不会是这些人的马匹脚力太厉害了吧?还是发生了其他啥事。雷珍早就接报说有这一队来路不明却又甚张扬的车队,其也不想惹太大的动静,但他可尤其是希望得到几匹上好的乘骑,这不听说车队里有的是好马也就亲自带人出来堵截了。
放眼瞧去,果见得对面人人胯下一匹好马,不觉大喜,他奶奶的,老子啥都不缺,就缺这好马,今儿总算如愿,有人送上门了。想着一扬手,命令手下们准备动手。
宫铭见得双方越说越僵,忙于马上一抱拳,接语道:“雷当家的,咱爽人快语,要东西没有,彼此交个朋友倒成。望瞧在大家皆江湖中人,四海一家人份上,还请行个方便,在下不甚感激了。”
雷珍哈哈大笑,道:“好大的口气。汝等亦不打听打听,到了雷大爷手里的鸭子尚能飞掉?就算是皇帝老子他来了,在此亦得留下过路钱财的。再者,像汝等富贵之人,有几个不是好吃懒作,坑蒙拐骗之类的?识相的,快将东西与那几个妞送来留下,让老子开心开心,那咱们可真就是一家人了,岂不比那作朋友更好!”
众匪徒闻言狂笑不停。
任天琪打心底便瞧不上这伙土匪,借替天行道,为非作歹,坑害一方百姓,懒得上前吭气,却亦未打算要将其赶尽杀绝的,这猛一听对方竟打郡主主意,还扯上了冬雪诸女,就好似十年前任家堡遭人欺负一幕再现,脸上双颊一阵抖搐,杀心顿生。
任天琪此生最恨的便是这些个持强凌弱,欺男霸女之辈,遂抬手拉弦,箭似流星,弦响箭到。
雷珍闪身躲开,身后一人中箭落马,飞出老远又撞上后面数人,一起摔落于尘土之中。
任天琪踢马前催,收起镇天弓,一声胡哨,挥戟而出。
双鹰,宫铭与四骑将一听哨响,亦催马前窜,挥刄而上。双鹰宫铭策马往左;任天琪放马直奔雷珍;四胡骑分开,并驾齐驱往右。
雷珍亦不躲闪,拔刀催马相迎。
两马併进,不到五丈,任天琪离鞍飞起,脚一点马鞍,人腾空而起,双手一抡方天戟,一招泰山压顶往雷珍头上就砸。
雷珍于马上起身,冷笑一声双手握刀上举。
“噹”的一声,刀断人亡,雷珍连人带马摔在地。戟尖将其一劈两半。
戟尖一沾地,任天琪双手一压戟,身体腾空跃起,双腿连环飞踢出,踢飞了身边马上四个匪徒;回身落马伏身,躲开冲杀过来的一刀一枪,起身左手挥出一掌,拍飞一人;出戟前递,捅落一人。空中一个转身,坐回马上;双手握戟前递,刺透了一人又一回撤,右手握把往右一挥,尸体飞出,连砸三骑落马;任天琪拨马上前飞身而起,一连三戟刺死三人。
转眼间,十几个马上匪徒毙命,众匪徒大惊,四下逃奔。
双鹰四胡宫铭虎入羊群,肆意来回冲杀。
片刻间,百十号匪徒只逃脱十数人,余人皆死伤毙命,无一人站立。
任天琪坐于马上,冷眼瞧众人来回驰马补杀未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