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夜雨过后,空气中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上万座大山烟雾氤氲。这里寥无人烟,兽迹常现,昼无市井喧闹之声,夜有莺啼悦耳之响,加以雨过天晴,云雾缭绕,实乃人间仙境!
风逸尘毕竟非常人可比,无怪乎能选出这般清静、自然的地方安居。
这天早晨,雨早住了,只是草尖上还挂满水滴,泥土松软湿润。风逸尘坐在后山的石台上打坐,双眼微阖,神情自然。他似老僧入定,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块石像般坚定,又仿佛是一株随风而摆的小树般充满生机。
烟雾停留在他周围,他像一颗小草般挂满了露珠。
阳光渐渐暖和起来,直到他身上的露珠被蒸发干了,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天流儿已经站在他跟前恭候多时了,他没有动,天流儿自然不敢动。
直到此时,他睁开眼睛,天流儿才敢动一下,将身子弯得更低。
风逸尘仿佛对天流儿恭敬、耐心的态度很满意,道:“你看我打坐,可有什么领会?”
天流儿认真道:“弟子看师父打坐时神情自若,意态逍遥,想必师父虽然身在此地,但心神已然遨游无边,不知所往了。”
风逸尘笑道:“你果然聪明得很。跟你讲吧,今天我神游之远,不仅仅是超越了空间的限制,甚至还超越了时间的限制,这可是从前不曾达到过的境界啊!”
天流儿心想,师父武功既废,这打坐也不知是为了哪般,还有他所说的境界,显然不是武学的境界,这些恐怕都是大道,说与我听我也听不明白,我只会暗自觉得好笑。但他又不敢拂了师父的意,说道:“弟子聆听师父教诲。”
风逸尘道:“我往常打坐,心神四处遨游,一会儿在北冥境戏水,一会儿在西天境玩火,忽而去中原境赶集,忽而又在东玄境吹风。但这些都只是空间上的穿梭,而今天我却跨越了时间的界限。
“这一次打坐,我的心神在北海无边无际地漫游,忽然平静的海面奔涌出一条水流,那水流之湍急,直冲得我往下游流去。我稳定心神,朝着水流逆流而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游到了河流上游,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是在一条狭小的溪流里,已经没法子再往上游去了。
“我从河流中爬起来,见旁边是一座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大山,我顺着山路走上山去,见山腰上端坐着一位高人。这人的肌肤像冰雪一样洁白,姿容如女子般柔美,他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吸风饮露。
“我竟看不出他的年龄大小,分不出男女之别。我十分惭愧,心想我妄自修道多年,居然连这人的真容都鉴别不出,正想上前请他指点大道,谁知我尚未开口,那人便说道:‘你能够遨游到一千年以前,已经十分了不起了,我没有什么可以指点你的。’说罢乘着云气,驾着飞龙消失在了天际。”
他说完神情仍无限向往,仿佛还停留在他讲述的场景中。
天流儿心道:“师父总爱说一些荒诞不经的事来考验我。”思索了一会儿,问道:“师父,您说,这世上真有这样的高人吗?您竟然看不出他多少岁,究竟是男是女?”
风逸尘叹道:“哎!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天流儿道:“师父请讲。”但心里却在犯嘀咕:师父说了今天要教我内功心法,现在却要讲什么荒诞无边的故事,不知师父是何用意。
风逸尘讲道:“从前有一个巫师,叫季咸,能够占算人的生死存亡、祸福寿夭,所预言的年、月、日,准确如神。人们见了他,都惊慌地逃走。”
列御寇见了他为之心醉,回来告诉他的师父壶林说:“弟子原先以为师父的道术是最高深的了,直到现在才知道其实还有更高深的。”
那壶林正是道宗的第三代宗主,他说:“我教给你的只是表面的东西,没有向你传授内在的实质,你就以为得道了吗?一群雌鸟没有雄鸟,又怎么能生出传代的卵呢!你以表面的道去和世人周旋,偏听妄信,因而被人家窥测到了底细。你把他请来,给我算算命。”
第二天,列御寇邀请季咸去见壶林。季咸出来对列御寇说:“唉,你的师父将要死了!不能活了!我看他气色怪异,生机全无,活不过十天啦!”
列御寇进去痛哭流涕地把季咸的话告诉了他师父壶林。
壶林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是阴胜阳之态,隐藏了生机,不动不止,因而他只看见我堵塞了生机。你再请他来给我看看。”
第二天,列御寇又邀请季咸去见壶林。季咸出来对列御寇说:“真是幸运啊!你的师父遇见了我,就全然有生气了,有希望好起来啦!我看见他闭塞的生机开始活动了!”
列御寇进去告诉了师父壶林,壶林对他说:“我刚才给他看的是阳胜阴之态,没有夹杂虚名实利,一线生机从脚跟升起。他大概看到了我这点生机,你再请他来看看。”
第二天,列御寇又邀季咸去见壶林,季咸出来对列御寇说:“你师父没有斋戒,我没法子给他看相。请他斋戒了,我再来给他看。”
列御寇进去如实对壶林说,壶林道:“我刚才给他看的是阴阳二气调和之态,他大概看到了我阴阳二气的平衡。鲵鱼盘旋之处成为渊,止水之处成为渊,流水之处亦成为渊。渊有九种,我给他看的只是三种。你再请他来看看。”
第二天,列御寇又去邀季咸来看壶林。季咸进去尚未站定,便惊慌失措地逃走了。壶林说:“追上他!”
列御寇追不上,回来告诉壶林。壶林说:“我刚才给他看的是虚无之态,未曾出乎我的根本大道。我和他随机应变,他摸不着头脑,就像是狂风吹起的草芥,激流中的浮萍一般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就逃走了。”
列御寇这才知道自己没有学到什么,从此专心跟着师父壶林学道,最终接任了道宗第四代宗主。
天流儿惊讶道:“莫非这列御寇便是庄周祖师爷的师父?”
庄周梦蝶,天下闻名,谁人不知?只是他的师父便没他那么有名了。
风逸尘点头道:“前五代祖师爷都各有神通,比如这第四代祖师爷列御寇,喜好乘风游行,从南华境到北冥境,十五天就能跑个来回。轻功就是从他这里开始兴起的。”
天流儿眼珠转了转,恭维道:“那季咸也十分了不起。”听完这个故事,天流儿已经明白,师父是以季咸来比喻自己只明白表面上的道,一遇见道行高深之人,便看不出其深浅了。他夸奖季咸,实际上是夸奖师父风逸尘。
风逸尘叹道:“世上道术高深的大有人在,我还算不了什么啊!真正的高人,随便显示一个象,我也看不出其本来面目,更别说看出他的年龄、性别了!”
天流儿默然。他对修道之事不懂,只对学武感兴趣。如果他要是懂了,便会明白,其实修道就是练武,练武就是修道,只是一个是表面,一个是内质罢了。
风逸尘道:“天地之间,所有的物质都是由金、木、水、火、土五行所成,而维持这些物质运动、变化、静止的能量,便是阴阳二气。”
天流儿细心听着,他知道师父在开始讲内功修炼之法了。
风逸尘继续道:“一块石头,它能一直保持坚硬的形状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就是因为它所吸收的阴阳之气在稳定着它。你和我能够活着,也是因为我们吸收了足够的阴阳之气。但一个没有练过武功的普通人,他吸收的阴阳之气就只够他正常地生活着,要使武功,却是远远不够。”
天流儿不禁插嘴道:“那我也吸收了阴阳之气?”他已经猜到,这阴阳之气便是内力。
风逸尘点了点头,道:“不过你吸收的还很少,远远不够。阴阳二气被我们吸入体内调和,便成了真气,这真气便是内力。内功的修炼分为魂士境、魂师境、魂王境、登堂境、入室境、宗师境、太极境、无极境和天帝境这十大境。我给你讲讲这十大境修炼的步骤,来,你坐上来吧。”
天流儿坐在了石台上,这样使他感觉与师父亲近了许多。
风逸尘道:“人体的丹田是储存真气的地方,丹田是一个八卦阵。除乾宫、坎宫、艮宫、震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这八卦宫之外,加上中间的中宫,总共九宫,故称‘九宫八卦’。此九宫便是储存真气的九个地方,相对应的是魂士境初期、中期、后期,魂师境初期、中期、后期,魂王境初期、中期、后期这九个境界。当达到魂王境后期时,丹田就被填满了,这时就需要打通任督二脉,让真气上溯泥丸宫,这样才能继续修炼继续进步,若不能打通任督二脉,那再怎么修炼也只是停留在魂王境后期。”
“泥丸宫?”天流儿不解。
风逸尘道:“丹田在人体的腹部,泥丸宫在人体的脑部,任脉和督脉分别在前胸和后背连贯着这两个地方。只有打通任督二脉,真气才能流通到泥丸宫,真气在泥丸宫会有质的飞跃,变成‘元气’。元气和真气不在一个层次,所以登堂境和魂王境虽只差一个境界,其实乃是天地之别!
“泥丸宫内又有个五行阵,真气上溯泥丸宫后内功修为便是进入了小登堂境,然后凝聚成功第一个行宫就成为大登堂境;凝聚成第二个便是小入室境,第三个是大入室境,第四个是小宗师境,第五个是大宗师境。这凝聚成五行宫的过程叫‘五行归位’,五行归位之后,要将这五行元气聚合为一体,叫做‘五气朝元’。完成五气朝元,就踏入了小太极境,再完成三花聚顶,就踏入了大太极境。五气朝元,三花聚顶,这已经是武学的至高境界了!之后是‘炼神还虚’,踏入无极境,迈过无极境,便到达了天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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