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密事是赵元在见过丞相后方才知晓,若非事出紧急,赵元也绝不会轻易告诉柳寻衣。
“你可还记得的三天前你和秦卫、仇寒所保护的那一男一女?”赵元稍稍整理一番思绪,开口道,“你已知那女子的真正身份,乃是‘北贤王’洛天瑾的宝贝女儿。那你又可知这个洛天瑾是何许人也?”
柳寻衣点头应道:“据我所知,洛天瑾自幼在武当学艺,后下山只身闯荡江湖,历经三十余载,终在武林中闯出一片天地,如今位列中原武林十二豪杰之一,因为其为人豪爽仗义,喜好结交武林同仁,因此被人尊称为‘北贤王’。”
“不错。”赵元道,“我大宋北边的江山曾被金人鸠占鹊巢,之后我们联合蒙人灭金,北方山河又被蒙人盘踞。不过我大宋朝廷虽不能直接管辖北方,但在北方生活劳作的却仍旧是我大宋的子民,那里世世代代都是汉人的天下。因此战乱并未能影响中原武林的大局,金人和蒙人虽然占据北方多年,但在江湖中那里仍属中原武林的范畴。在北方脱离我大宋管辖之后,那里的江湖中人反而活的更加逍遥自在,洛天瑾的府邸在洛阳城,乃北国旧都,因此他的‘北贤王’之称也由此而来,暗寓他乃是北方武林之王。若是由我大宋朝廷管辖北方,那洛天瑾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绝敢自称为‘王’。”
柳寻衣缓缓点头道:“无论是蒙人还是金人,他们都只懂得侵占城池搜刮百姓,但却从始至终不能融入我大汉民风,如今北方由蒙人占领,反倒给那里的江湖人莫大的自由,没有官府牵制,他们行事则变的更加肆无忌惮。”
赵元道:“中原武林北有贤王府,南有金剑坞。他们虽不是开宗立派,但相同的是都在武林中拥有极大的号召力,能够集结群雄甚至是号令群雄。只不过金剑坞毕竟在我大宋之地,因此对于它的消息,朝廷知道的自然要多一些。而贤王府不同,洛天瑾背后拥有中原六大门派支持,再加上其威望过人,江湖豪杰都以成为他的朋友为荣。再者如今的北方大多是三不管的无法无天之地,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洛天瑾如今简直成了北方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在北方中原地带,洛天瑾的人脉和权势甚至比蒙古大汗还要大,听说蒙古大汗派到洛阳驻守的将军,都要主动巴结洛天瑾才能睡得安稳。因此贤王府的实力,其实远胜于与之齐名的金剑坞。”
柳寻衣越听越糊涂,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朝廷竟也对武林势力感兴趣了。故而问道:“蒙古大军如今正忙于扩张地盘,根本无暇管理地方民政,因此北方的江湖势力伺机做大,倒也不足为奇。”
“不错。”赵元笑道,“江湖大侠一向自诩为国为民,在东府看来,洛天瑾一众武林中人都不失为真正的英雄豪杰,国家有难他们也势必会挺身而出。”
柳寻衣似乎听出了一丝端倪,重重点头道:“武林中虽有败类,但大多是行侠仗义的慷慨之士。休看他们平日里无视官府,藐视律法,但真到了大是大非面前,他们绝不会走错一步。”柳寻衣的话说到这里心中已是想通了一切,问道,“难道东府的意思是想……借助洛天瑾的力量光复北方河山?”
赵元面带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并且丞相大人早在数年前就开始与洛天瑾有书信来往,呕心沥血只为等到时机成熟。直到一个月前,丞相大人派遣亲信将密函送去洛阳贤王府,希望他能号召江湖群雄共同反蒙,待战事一起便与我大宋之师里应外合,一举夺回北方故土。”
“那洛天瑾如何应答?”柳寻衣急忙追问道,“他被江湖人称为‘北贤王’,应该不会是浪得虚名,我想他会愿意为恢复我汉人江山做些事情。”
赵元点头道:“不久之后洛天瑾就给丞相大人回了一封信,而信中的内容正有此意。非但如此,十日前他还派自己的亲信谢玄,秘密前来临安城,欲要与丞相大人当面商讨此事。这也是东府与贤王府书信多年以来第一次见面,所以丞相大人将这次见面视为重中之重。”
“如此岂不甚好?”柳寻衣听闻这个消息不禁满心激动,“我听过谢玄此人,乃是贤王府七雄之首,据传此人乃是少林寺俗家弟子,将少林绝学“达摩指”练至登峰造极之境,武功深不可测。洛天瑾能派谢玄前来临安,足见他的诚意。”
赵元不禁一阵苦笑,道:“原本一切尽在丞相大人的掌控之中,但偏偏半路出了岔子。”
柳寻衣反应极快,一想便想到要害,直言道:“侯爷说的可是洛凝语和林方大?”
“不错!”赵元道,“洛凝语和林方大此行本是跟随谢玄而来,但却在苏州落脚之时偷偷跑了出来,想是大小姐脾气,刁蛮任性所致。可他们这一跑却闹出了不可挽回的祸事。至于他们到临安之后发生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如我所料不错的话……”柳寻衣眉头紧锁地低声揣测道,“丞相暗通贤王府的消息被西府得知,因此谢玄等人一路而来,西府也对他们的行程了如指掌。”
赵元不禁冷哼一声,道:“西府之人是怕我东府独占这份不世之功,因此非要横插一脚方才甘心。当洛凝语和林方大在苏州偷跑之后,不禁我东府派人四处打探他们的消息,西府也在同样在到处寻找。”
“如此一来我便明白了侯爷为何要派我们去保护洛凝语和林方大。”柳寻衣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谢玄来临安找丞相大人商议大事,因此对于洛凝语和林方大二人,我们自然要好生照顾,不可怠慢。但是……我不明白西府打探到洛凝语的下落后,为何要不择手段地抓她?难道西府不知道丞相大人与洛天瑾欲要合作大事吗?”
“哼!”赵元气得脸色发青,怒声道,“对于丞相大人的想法,西府又岂会不知?他们是明知故犯,目的就是想破坏丞相大人与洛天瑾暗通,抢夺一份功劳。”
“嘶!”柳寻衣万没想到朝中的明争暗斗竟会如此刁钻狠毒,甚至不惜破坏有利于国家的大事。
赵元继续道:“西府得知洛凝语和林方大偷偷来了临安之后,便将此事视为一次绝佳的机会。于是他们派人大张旗鼓的捉拿洛凝语,目的是想以洛凝语为要挟,逼迫洛天瑾与西府合作反蒙大计。”
“这……”柳寻衣难以置信,连连摇头道,“洛天瑾既然已经答应丞相大人,那西府又何必多此一举?”
“抢功!”赵元冷声道,“为了抢功,他们不惜破坏丞相大人多年的心血。”
“简直岂有此理!”柳寻衣同仇敌忾,愤愤不平地说道,“那丞相大人何不将此事禀明皇上,让皇上治西府的罪?”
赵元苦笑道:“寻衣,你太天真了。西府虽是抢功,但在皇上面前他们又岂会承认自己抢功?他们只会说洛天瑾这些武林中人口蜜腹剑,根本信不过,只能采用特殊手段,将其女儿囚禁在朝廷之内,才能逼迫洛天瑾乖乖就范,并且日后也方便控制洛天瑾起事,以免洛天瑾心存异心。最后他们甚至诽谤丞相大人和洛天瑾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还冤枉我东府的几位大人私收了洛天瑾的贿赂。你说可笑不可笑?”
柳寻衣哭笑不得,鄙夷道:“西府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把洛天瑾想的和他们自己一样不堪。破坏丞相大人的心血不说,竟然还反咬一口。”
赵元道:“皇上心知东西二府明争暗斗,但为了稳固朝廷大局,只能将此事视为东西二府政见上有所不合,因此既没有治西府的罪,同样也没有治东府的罪。”
“既然如此,洛凝语和林方大应该已经回到谢玄身边,他们是否……”
“唉!”不等柳寻衣把话说完,赵元已是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苦涩地说道,“两日前丞相大人曾派人前往苏州客栈寻找谢玄,本想向他赔罪,可当时谢玄已经带人启程回洛阳。丞相大人当即命人快马追赶,日夜兼程也的确了追上谢玄,但是……”
“但是如何?”见到赵元欲言又止,柳寻衣不禁心中焦急。
“但是谢玄非但不肯再回临安,而且还在一怒之下杀了一名差役,并让其他人带着差役的尸体回丞相府,转告丞相这是洛天瑾对大宋朝廷追杀洛凝语的报复,并表明他们从此以后与大宋朝廷之间再无半点瓜葛!”赵元无奈地摇头道。
“这……”柳寻衣不免心生遗憾,道,“看来贤王府应该是因为西府追捕洛凝语之事,迁怒于丞相大人,因此才会做出此等恩断义绝的事。”
赵元道:“岂止是迁怒于丞相大人?他们现在是迁怒于整个大宋朝廷,此事之后洛天瑾怕是不会再相信朝廷,江湖中人喜欢意气用事,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更何况这次朝廷派人追捕的可是他的掌上明珠,你说洛天瑾又岂会再相信我们?如我所料不错,洛天瑾现在应该误会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朝廷为他设下的一个局,一个杀局,又哪里会相信东、西府明争暗斗这种说辞?此事一闹对于东府和西府而言都是鸡飞蛋打,但……这或许正是西府想看到的结局。”
柳寻衣心中无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宽慰赵元。
“丞相大人多年的心血白费不说,倘若不借助洛天瑾和武林群雄的力量,只怕我们难有光复河山的那一天!唉!”赵元惋惜道,“强行动兵我们根本不是蒙人的对手,西府也很清楚这一节,因此事情失败后西府在皇上面前索性装聋作哑,默不作声,留下一堆烂摊子让我们东府收拾。如今皇上已经下令,将这件事交由我们东府解决,西府不会再横加干预。”
柳寻衣苦笑道:“谢玄已回贤王府,只怕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所以本侯才将你找来。”赵元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也随之变的郑重起来。
柳寻衣一愣,眉宇间闪过一抹疑惑之色,狐疑道:“此事丞相大人都无计可施,但不知侯爷想让我做什么?”
“洛天瑾这类人一向吃软不吃硬,此事之后他只会更加提防朝廷,说不定还会敌视朝廷。你对洛凝语和林方大有救命之恩,并且他们也不知道你是朝廷的人,因此他们应该不会将对朝廷的怨恨迁怒到你身上。所以丞相和本侯的意思是……希望你能潜伏到洛天瑾身边,借助贤王府在江湖中的威望而暗中结交武林各门各派,并最终说服洛天瑾答应重新与朝廷合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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