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府,正厅。
老夫人担忧的目光频频看向陈太忠休息的卧室方向,此时太医正在里面就诊,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她实在不明白,明明今早去早朝时还好好的,但为何回来后,却弄得头破血流了呢?!
回想当时老爷被人抬回来时,头部虽然已经经过包扎,但鲜血仍然将白布染得殷红的场景,老夫人脸上的忧色便不由加重了一层。
陈太忠官居内阁大学士,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当今朝廷三分之一的文武官都曾被他教导过。老皇帝退位前,感其对朝廷的贡献,特封其为异姓郡王,封号“忠信”。
其儿子陈霖和陈言能有今天,大部分原因都是蒙受陈太忠的余荫。
如今陈太忠受了伤,整个陈王府顿时变得一团乱麻。
老夫人只顾担忧陈太忠的伤势,而陈霖和陈言却只是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爹也真是的!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这么固执,不过是囚了一个考生而已,他犯得着在朝堂上撞龙柱以明其志么?”陈霖焦急的在正厅中来往踱步,“我现在在军中正值上升的紧要关头,爹这么一弄,很可能会提早退出朝堂,到时候人走茶凉,我还怎么晋升?!”
“就是!”坐于一旁,身穿儒衫的陈言‘啪’的一声摇开手中折扇,附和道:“读书人要讲究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爹太冲动了,就算要表明自己维护学生的坚决态度,也用不着用撞龙柱这种极端的方法啊!若是一个不好,惹怒了天子,我陈王府今后还怎么在京宁立足?!”
两人连连抱怨。
其他人,也即陈霖和陈言两人的妻妾儿女都不敢插嘴。
而唯一能插嘴的老夫人,此时却是没有心情理会二人。
叶翊尘来到正厅时,并没有怎么引起众人的目光,大舅陈霖和二舅陈言两家对于他都不待见,也唯有老夫人在他来时,对他点了点头。
“外婆,外公他怎么了?”叶翊尘也懒得理会陈霖等人,直接来到老夫人面前,问道。
“唉……”老夫人叹息一声,见此时太医还没有从陈太忠房间出来,便唉声叹气的将事情原委告诉了叶翊尘…
原来,宁国科考在近几曰便要开始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来京赶考的学子所住的考院却在前不久出了问题。
考院是宁国提供给进京赶考的考生们,在科考前居住备考的地方,因为进京赶考的学子人数众多,一般都是两人作为同窗一起住一间,吃住同行。
但就在三曰前,一名考生忽然暴毙了!
经仵作检查,其乃是中毒而死。经过一番原因调查,发现这名考生的中毒原因,是被人在平时的饮水中下了剧毒。也就是说,是别人蓄意谋杀的!
衙门捕快当即展开了调查,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当然便是跟这名中毒身亡考生一起住的考生。
经过搜查,在这名同窗考生的床褥下,发现了导致中毒考生丧命的毒药,于是顺理成章的,这名同窗考生被当做凶手抓了起来。
但这名“下毒”考生曾是陈太忠教导过的一位学子,非常受陈太忠看好,于是陈太忠在得知此事后,便在早朝时,将此事提起,欲为这名“下毒”考生平反。但却遭到了当朝太师洪神机以及其一干党羽的严厉反对!
在进行了一番唇枪舌战后,陈太忠为明志,以头撞上了朝堂龙柱!
之后,便被太医随行医治着,抬回了陈王府…
当叶翊尘听完老夫人的叙述后,愣了片刻。他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位外公作风严谨,行事一切都效仿所谓的先贤圣贤。但却是没想到,竟然效仿到了这个地步。
正当叶翊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有人先比他开口了。
“娘你说给他听有何用?他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陈霖皱着眉,说道,同时将满怀敌意的目光投向了叶翊尘。
“自古以来,尊卑以天地君亲师而论。来了不跟长辈见礼,便胡乱发问,简直不分尊卑长幼之序,你娘是怎么教你的?”陈言亦瞥了叶翊尘一眼,一边摇着手中折扇,一边摇头道。
似乎对叶翊尘的家教很是失望。
叶翊尘微微一笑,看了两人一眼,说道:“那是,我一个不分长幼的孩子而已,那能比得上大舅二舅你们目光悠远啊,都已经开始为王府的将来做打算了。”
叶翊尘这话可谓相当毒。
虽然表面是夸陈霖和陈言,但实则是说对方不孝!
你们的爹受伤了,你们不关心你们的爹,居然只关心自己的晋升前途和立足生存之地!你们还是人么?!
“你!”陈言脸上怒色一闪,拍桌而起。
“放肆!”陈霖亦是目光愠怒的瞪着叶翊尘,身为武将的他,摩拳擦掌的便想要上前教训叶翊尘。
但就在这时,咿呀一声,房门打开,从皇宫随行医治的太医走了出来。
众人顿时齐齐朝太医围拢而去。
只听老夫人满脸忧色的问道:“梁太医,请问王爷怎么样了?”
梁太医是一个长着山羊胡的老者,听到老夫人的问话,他捋了捋胡须,说道:“王爷头上的伤倒是无大碍,不过经过今早那么一撞,恐怕会留下不少后遗症,以后的身子骨可能不会像以前那么好了。”
听到陈太忠没事,老夫人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放下,但听到说以后有后遗症,老夫人又面色一紧的问道:“梁太医,王爷的伤会有什么后遗症?”
“这个说不准,恐怕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知道。”梁太医摇摇头,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在我出来时,王爷吩咐,说叫‘翊尘’进去。”
“翊尘?”
众人闻言,目光或疑惑,或嫉妒,或充满敌意的齐齐望向了叶翊尘。
叶翊尘闻言也是一怔,显然没想到陈太忠会第一个叫他进去。
不过看见陈霖等人嫉妒的眼神后,叶翊尘微微一笑,便大步走进了陈太忠所在的房间……
两个时辰后。
京宁城,恨山监狱。
当叶翊尘站在牢房外,看着里面穿着重刑犯囚服的洪云时,忍不住的调笑道:“洪施主,多谢这一个月来的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