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尔左手握弓,右手缓缓拈起另一只箭。下方的每一个人都将她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那姿态有着说不尽的优雅。当女孩面无表情的扫视着城下的敌人,宛如冰霜一般的目光所及之处,民兵们都无意识的退后了一步。那些侍从们更是紧张万分地举起手的盾牌,挡在自家老爷的身前。
只此一箭,伊莎贝尔就已经在格拉波家族骑士的心种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没有人会认为方才的那一箭仅仅是个巧合,这种无知的想法不单单是对一名值得尊敬的对手武技的侮辱,更是对牺牲了的泽格骑士荣耀的亵渎。
此刻女孩身上所散出的强大气场,轻易地消弭了她年龄上的弱势。如果说在这之前还有哪个护卫是因为伊莎贝尔男爵千金的身份才对她保持着尊敬的话,现在也已经由衷的被女孩所折服。尽管以前曾经听说过自家大小姐单人匹马击杀食人魔的故事,但毕竟这里的人都没有亲眼目睹到,谁知道这事有没有被夸大呢。可是现在,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伊莎贝尔轻而易举的射杀了敌对家族的一位骑士,再次证明了自己的武勇。
看在奎托斯的份上,那可是一位真正的骑士!王国强大的骑士!
强者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被人尊重的。
见城下的敌人一时被自己的气势镇住,无人胆敢直视自己,伊莎贝尔冷哼一声,扭头离开城垛。其他人不知情,但她自家事自家知,方才的那一箭,十成八成靠的倒是魔法,剩下的两成那就完全是运气了。
望着转身之后便轻略微放松的女孩,塞巴斯蒂安轻笑着鼓了鼓掌。
“大人……前方传来战报……泽格……泽格大人他……阵亡了……”格拉波军队那边,副官吞吞吐吐的把刚从传令兵那里得来的消息告知了老格拉波男爵。
老格拉波的瞳孔骤然一缩,握着缰绳的手明显一颤。
“怎么回事?”老格拉波男爵沉默了一下,阴恻恻的问道。
就连一旁的阿拉提也专注了少许,虽然他本人也并不是骑士,但他也知道,由于德拉威尔王国长久以来存在着的赎金制度,贵族阶层在战争之的实际阵亡率其实并不高,更多的则是被俘虏然后要求赎金。另一方面,尽管普通的骑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能够击杀骑士的家伙,无论如何,哪怕仅仅是有备无患,也值得他关注一下了。
“泽格大人于城下……被……被瓦姆伯恩小姐……亲自射杀……”由于前方传回的消息太过于震撼,就连副官自己也难以置信。
“射杀……”老格拉波男爵紧握缰绳的手指有些微微白,低沉的声音蕴藏着无边的怒意,“爱德华……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熟知自家大人脾气的副官知道这是他怒极的表现,只是浑身颤抖,完全不敢搭话。
“通知下去!”老格拉波男爵猛然抬头,“无论是谁,只要能够擒下那女孩,就可以继承泽格的领地。”
副官大吃一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当他一抬头,对上自家大人那冷冷的双眼的时候,不由得心底一颤,将原本想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转身离开。
在德拉威尔王国,骑士虽然属于贵族的一员,但却位于最低的那一阶层,并没有世袭的权利。也就是说,如果骑士的后代由于自身的原因,没有能够继续获得骑士封号的话,那么当骑士去世之后,他的封君完全有权利收回之前赐予他的领土。因此,每一家骑士家族都在尽力避免这种情况的生。
泽格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年纪最大的长子尚未成年,正在他的一位好友那里做侍从。因此,老格拉波有足够的理由收回原本属于他的采邑,转封给其他人。没有任何一条王国的律法能够指责老格拉波,至多便是在泽格尸骨未寒的情况下这么做,可能会使其他人有些寒心罢了。
只不过在这个世界,终究是实际利益占了上风。当老格拉波的指示传达到了前方的骑士们那里,方才被伊莎贝尔震慑住的他们立刻精神大振,热血上涌。事实上,就连一贯保持着冷静的阿拉提都动了心。在平常没有巨大战事的情况下,想要受封成为骑士,从而挤入贵族阶层,谈何容易……老格拉波这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尽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不过是慷他人之慨。
既然自家男爵的命令是要活捉,骑士们也就弃了手的弓,向着仅存的两具飞梯奔去。能够避免和那样的神射手对射,他们也多少松了口气。
至于他们有没有考虑过女孩近战的能力?这世界上没有谁能够十全十美吧。对方怎么说也是瓦姆伯恩家族的大小姐,如假包换的男爵千金。现下不过区区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成为了魔法师,还有着一身神射的本领,若是她连近身战斗都还能同样精通的话,那他们这些大男人哪还好意思继续当什么骑士,干脆自己直接抹了脖子算了。
见城下的那些骑士们一个个的仿佛打了鸡血一样,争先恐后的抢着登上飞梯,瓦姆伯恩家的护卫们也急了,纷纷挡在飞梯上方,三、四柄长矛一起朝下戳去。
然而,实力的差距放在那里。飞梯上的那位骑士手的长剑只是随意拨了几下,便轻巧的化解了上方的攻击,甚至看准时机斩断了一根来不及缩回去的长矛。
“终于,是时候了。”伊莎贝尔仰望着天空,似乎在祈祷着些什么。当她低下头的时候,眼神已经坚定无比。“塞巴斯蒂安,我们一人一边。”
“遵命,大小姐。”塞巴斯蒂安活动了一下手腕,拔出了腰间的剑。虽然他今天还剩下不少心灵力量,但是他却不敢随意使用,因为敌军对两人威胁最大的那个男人还没有出现。以男孩对他的了解,谁知道他会不会乔装后混在民兵伺机偷袭呢,想来这种事他也是绝对干的出来的。
终于,第一个穿过护卫防守的格拉波家族骑士登上了城垛。
只不过,当他兴奋的左右搜索着目标少女的时候,却诧异的现对方就这么施施然的站在前方,左臂向前举起,五指张开对着自己。脑海刚闪过一丝疑惑,一道斑斓炫目的光芒由女孩的手呈锥状散射而出。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的眼睛――!”他想大喊,可是却喊不出声。
手指变得无力,长剑再也把持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身体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再也无法挪动半下。
但是他依然庆幸,因为他的感觉仍在。
然而下一秒,他却开始痛恨起这残存的感觉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面罩被人抬起,下一秒,利刃便割破了他的喉管。他甚至能感觉得到自己的鲜血猛地喷涌而出,然后顺着盔甲内部流淌而下。感觉带给他的,只有极端的恐惧和折磨。
再然后,他彻底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伊莎贝尔轻轻一推,骑士的尸体无力的向后仰倒,落回了飞梯上,砸在下面的另一个骑士身上,连带着后者一同滑下。
女孩稍微瞥了一眼自己的右边,在那里,塞巴斯蒂安和数名护卫正死死地拦住登上城垛的一个骑士,没有让他前进半步。那人的身后,飞梯上的另一个骑士,尝试了好几次,却依然无法成功的越过前面的人登上城垛,不得不依旧和那些拿了长矛朝下乱捅的护卫们纠缠在一起。
见状,伊莎贝尔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眼见自己这边又有一个骑士沿着飞梯飞快的爬上来,女孩凝了凝神,冷静的再一次吟唱起了咒语。
战斗仍旧在继续。
由于仅有的两具飞梯对于格拉波军队来说显然完全不够,那些随身携带了飞钩的民兵早已在传令兵的指挥下冲到了第一线,还有一些人被命令后退少许,寻找在之前箭雨覆盖下遗失的剩余飞梯。
而此刻,瓦姆伯恩家族护卫们的箭矢,也终于彻底告罄。
随着战事的进行,前线的动态也在第一时间被汇报到了老格拉波男爵那里。
“大人……汤姆大人他……被瓦姆伯恩小姐击杀……”
“杰……杰瑞大人也……”
“够了!”当副官又一次慌慌张张的来到老格拉波男爵的身边时,老男爵冷冷的说道。他转向身边的阿拉提,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去吧。”
“那么你的安全怎么办?”阿拉提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
“哼!这个时候还谈什么安全?”老格拉波怨毒的说道,“真没想到,那个小丫头竟然如此难缠。再这样下去,能不能取胜都是个问题了。行了,不必多说,你去吧!”
“你之前所说的封赏……?”阿拉提稍稍沉默后问道。
老格拉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过了好久才吐出一句:“你不必担心,我说话算数。”
阿拉提没有再说些什么。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眼前的战场,停留在了城墙上的那个男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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