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先说了，“我总体上是不反对这个文件的，”他喝了口茶，“但是，我觉得办公厅在起草这个文件时，观点有些问题。第一，政策过宽，这很容易让人犯错误。外商来投资，我们当然欢迎，但是，不能把他们放在岭南老百姓之上。第二，这个文件重点放在优化环境上，我赞成。但是，我们要优化什么环境，值得研究。关键是优化我们的服务环境，主要是领导环境和特权部门环境。这两点要作为重点。说到环境，我又想起我们一直在搞的效能建设，也处理了个别同志，情况是不是就好转了呢？我看没有。最近我就听说有个别领导同志的司机，晚上利用公车出入娱乐场所。这就是很大的！领导知不知道呢？是知道不问，还是真的不知道？老百姓看见了，骂的是省委，是政府。这个值得好好反思。”

　　慕容轩没有想到李强会扯到这个事情上，前几天王晟给他说到这事，他原想等过几天找小刘谈谈的。看来李强早就清楚了。慕容轩看看高放，高放面无表情，只用手摸了摸头发。

　　李强结束了发言，意味深长地朝高放瞟了一眼。

　　高放把手从头上拿下来，清了清嗓子，说：“大家都作了很好的发言。说明大家对这个文件，对这个政策高度重视。这很好，说明了我们在招商引资上的思想的高度统一。至于文件本身，原则上我是同意的。”

　　他话锋一转，“这个文件中的新的政策的出台，其实不仅仅是一个政策了，更是代表着岭南的改革开放的理念，代表着岭南与时俱进的形象，代表着岭南海纳百川的气度。岭南要发展，就必须大招商，大开放。在这个问题上想不通，就是对党的政策的不理解，就是对岭南的未来不负责。这个文件是在我们有些港商出事后才出台的，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因此，这个文件必须要出来，而且要快，表明我们的诚意，明确我们的态度。”

　　高放就到这儿，用眼环视了一下，李强正低头喝水。高放又道：“至于效能建设，我的态度是明朗的，一定要加大力度。慕容同志，请你再过问一下，特别是刚才李强同志提到的问题，要认真地查，既不能放任，也不能冤枉。我在这里带头声明一下，我的司机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出现了，更要严惩。”

　　慕容轩没有做声，他看看李强，李强正冷冷地笑着。

　　常委会的最后一项，是早已经省委同意的滨江大道改建工程事项。

　　陈锋作了汇报。这项工程投资达两个多亿，是岭南近年来最大的基建工程。对于这样大的工程，谁来主管，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

　　就慕容轩所知，在会议之前，李强、余天都显示了对这工程主管的兴趣。

　　应该说，在昨天晚上之前，慕容轩对此从来都没想过。他只是省委常委、秘书长，这样大的工程不可能轮到他的头上来。

　　但是，听叶峰昨天晚上那么一说，也许真的有那么回事。叶峰从京城来，而且有过硬的关系，他来岭南，也是掌握了确切的消息后才来的，不会是无头苍蝇。

　　如果叶峰所说的是真的，这说明了高放早有打算。那么，在陈锋汇报后，高放一定就会快速作出表态的。

　　果然，当陈锋汇报刚结束，李强和余天以及其他人都还在静静地等着的时候，高放打破惯例，先讲话了：“滨江大道改建工程是岭南省十一五期间的重大工程。这项工程责任重大，民心所系。这项工程的主管，我建议由慕容同志负责。这项工程涉及面广，尤其是拆迁任务繁重。慕容同志具备这方面的协调能力，而且他本身又是滨江大道的拆迁户之一。他家的老房子还在街上。由他出面来做这个工作，容易服人，也易于化解各方面的矛盾。当然，在具体工作上，请硕峰同志配合。慕容同志考虑一下，会后成立一个专门的领导小组，我和李强同志任组长和政委，余天同志、硕峰同志和你任副组长。你是常务，负责日常工作。”

　　李强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余天已经被列在了副组长的名单中，也不好说话了。

　　陈锋说：“我完全同意余天书记的意见。由慕容同志来主管这项工作，是慎重而合适的。我配合慕容同志，争取把工作做好。”

　　“这是个大工程，我怕不行。”慕容轩知道自己必须先谦虚一下，这个时候，如果他不同意，显然让高放为难，也让其他人不理解。

　　如果他一点也不推辞，好像这事高放和他先就通过气似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意外。

　　因此，他必须先推辞几句。他看见大家都不说话，便接着道：“滨江大道改建，工程浩大，涉及方方面面。虽然我很有信心，但是，面临的许多问题还是要请大家共同来解决。高放书记和李强省长作组长和政委，我的心就定了。由你们掌舵，我来划船就是了。何况还有余天书记、陈锋省长，我要是再推，大家要批评我了。”

　　“这样吧，我看慕容同志也不要谦虚了，既然定了，就好好干。”高放抢过话头道。

　　李强这时也不得不说话了，“慕容同志负责，我认为比较合适。先就这样吧！”

　　五一长假的前几天，各个单位的工作其实都围绕着一项工作在开展，就是讨论怎样过这个长假。

　　办公厅的内部，也在不断地讨论，不断地统一，又不断地分歧。

　　很多同志都觉得长假是国家对公务员的一种关心，就是要求单位能给长年辛苦的公务员们一个休息、放松、快乐的好机会。因此一定要用好长假，过好长假，让长假真正成为“快乐假”。

　　王晟副秘书长将大家的意见综合了一下，无外乎两种。一些人要求出去旅游；一些人认为平时太累，长假不如发几个钱在家好好休息。但大多数人倾向前者。慕容轩问王晟怎么安排。

　　王晟说：最好还是出去，不然经费也不好列支。

　　慕容轩又问出去到哪儿呢？王晟道：“这倒是个难题，现在大家没去过的地方少了。长假只有七天，跑得太远也不行，太近了也不好。不行，就到风云岭去吧。”

　　慕容轩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让王晟了解一下到风云岭的费用，其余的等等再说。

　　到风云岭去，这个提议很是不错。慕容轩以前从电视上看过介绍风云岭的风光片，很美。而且现在季节正好，岭南到风云岭坐飞机也还算方便。

　　办公厅现在共有一百五十多人，除了二十一位司机外，其他同志出去的机会并不是很多。每天大家都像个钉子，在行政这台大机器上转动。

　　领导们出去的机会自然多些，但慕容轩出去的机会却很少。

　　虽然他有很多次机会，但事到临头，总是被缠住了。这就是秘书长，他的身影出现在省委大楼里，才能让其他的领导们踏实。

　　一百五十多人出去，费用也不是一个小数目。省委办公室在经费上不算差的，但也不是最好的。

　　现行的财政体制，导致各个单位从财政得到的，只是基本工资。其他福利和开口工资，都得靠单位自行解决。

　　这也是慕容轩头疼的地方，他是省委办公厅的法人，按法人管理，连高放书记也是在他的管理权限之中。

　　每到过年过节，一提起福利，慕容轩就得好好地运筹。省委办公厅不能比一般单位发得少，不然职工们会议论，说领导反正有灰色收入，发几个钱不算什么。

　　领导无所谓，职工跟着吃亏。可是发得太多也不好，传出去不好听。

　　因此，省委办公厅每次发福利都是最后的，王晟先侧面打听好了，再定一个标准，不上不下，大家也没有话说。

　　至于钱，慕容轩秘书长出面请个别效益好的部门赞助。

　　去年国庆，单位组织到张家界。

　　慕容轩本来也准备去的，可后来还是没有去成。高放书记的一个老朋友到岭南来了，委托慕容轩全程陪同。

　　今年，汪雨不在家，到现在也没听见高放书记有什么其他安排，按理能出去一趟了。

　　王晟也打听了一下，跟旅行社，共六天，每个人三千。如果都去，要四十五万九千。

　　钱不算太多，慕容轩想。

　　他告诉王晟先了解一下哪些人愿去，哪些人又不去。不去的每人补助一千五。

　　具体到钱，因为数额大，先由办公厅垫着，回来后再慢慢消化。

　　慕容轩把这个安排向高放书记汇报了，高放也同意，说大家辛苦，长假出去走走，既是放松，又能感受祖国的大好河山，是一件好事。

　　但是，不能全部出去。要有人值班，还要有领导带班。大部队出去，安全问题一定不能松懈。

　　这些事，慕容轩汇报前都已经想到了。值班的人就安排不去的那些同志，至于带班，临时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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